《嫁给病娇魔尊[重生]》作者:星辰入酒 文案 乔浅重生了。 为了躲避渣男的囚禁,身为修炼废柴的乔浅决定去投奔渣男的死对头——魔尊时陌。 只不过,传说中残虐嗜血、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怎么对她这么温柔? 乔浅觉得时陌样样都好: 容貌冠绝六界,倾国倾城。微微勾起的眼尾和眼角的泪痣尤其令人心旌摇曳; 实力叼炸天,仅凭一己之力便能血洗九重天; 贤惠又顾家,做菜洗衣哄夫人样样拿手; 只是有一点—— “时陌,你干嘛去?” “刚才有个狗男人偷看你,我去挖了他的狗眼。” ——太血腥暴力。 不过她还是很喜欢。 熟悉乔浅的人都知道,乔浅是个修炼废柴。 但是某一天,乔浅突然跨过十八层练气境界,直接筑基,此后修为一路飞涨; 再有一天,当六界众大佬绞尽脑汁都没办法毁掉一个上古邪器的时候,乔浅轻轻松松就把它掰断了; 又有一天,六界联军全副武装准备大战念魔的时候,乔浅穿着条小纱裙,一剑将念魔戳得魂飞魄散。 众人:你不是说自己是个废柴? 乔浅:我确实是个废柴来着……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啊…… #莫名其妙变强,我也很迷茫# #突然间我自己变成了大腿# #我还有必要抱夫君的大腿吗# 只想苟命的修炼废柴(假)×病娇疯批美人 1V1,HE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浅,时陌 ┃ 配角:预收文《穿成爱豆的逃婚未婚妻》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修炼废柴(假)×病娇疯批美人 立意:携手奋斗,改变命运 第1章 重生 乔浅重生了。 就在方才,她被人一剑穿透心脏。再睁开眼,已经回到了乔府的闺房之中。 床柱上挂着的祈福袋微微摇晃,这是三年前母亲去清剑派为自己求来的福袋。因为自己不喜欢福袋上的图案,只挂了一天就把它取下来了。 自己竟然重生到了三年前! 想到这里,乔浅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冲向门外,就是今天…… 乔府被她的好叔叔——乔勇,害得家破人亡! 乔浅体质病弱,拼尽全身力气忍者胸口的阵阵闷痛跑到前厅,正好看见父亲乔卓割开手指,就要往桌上的一只红木箱子上滴血。 乔浅急忙出声:“爹爹慢着!” 乔浅知道,这只红木箱子是个灵器,滴血便可认主。箱子里放的是乔勇偷来的魔界圣器——血珠。 乔勇听说魔界血珠能使人修为大涨,鬼迷心窍之下趁着魔殿戒备松懈之时将血珠偷来,之后却发现血珠与自己的修为相逆。 魔界禁严,他还不回去,于是想了个办法将偷血珠的罪名嫁祸到父亲身上。上辈子这天下午,来了一大批魔兵魔将,血洗了乔府。父亲拼了性命护得她和母亲逃离,母亲在一个月后也郁郁而终。 而她自己……穷途末路之时遇上渣男,最终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一切悲剧的起源,都是乔勇!而乔勇却在她家破人亡之后,接手乔府的一切产业,过得愈加滋润。 这辈子,她一定要让乔勇尝尝恶果的滋味! 乔卓大手一抖,正要落在箱子上的那滴血偏移了方向,落在了桌子上。 乔浅平息一下过快的心跳,快步走到父亲身前,抽出手绢仔细擦拭了桌上的血迹,又为父亲包扎了手指。 乔卓虽然心有疑惑,但女儿向来行事稳重有分寸,便把已经到嘴边的疑问咽了下去。 乔浅转身面向乔勇,刚好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烦和厌恶,质问道:“叔叔,这箱子里头装的是什么?” 乔勇打着哈哈:“还能是什么,这不是你父亲生辰快到了吗,送给你父亲的礼物。” 乔浅语气讽刺:“什么礼物还需要滴血认主呢?这么贵重的东西,叔叔为何不留着自己用?” “毕竟平时有什么好东西,您都是紧着自己家呢,还轮的上我们?” 乔浅向来都是一副温婉懂事的乖乖女模样,从来没有对长辈疾言厉色过。这一番话,确实有点伤及乔勇的颜面。 乔卓皱眉,刚要出口说乔浅几句,就听到对面的乔勇开口了,语气十分不满:“你这丫头,怎么跟长辈说话呢?!我们大人办事,哪里有你一个小姑娘家说话的份儿?!” 刚才想要教训乔浅的乔卓立马改变了态度,语气低沉,带着几分不悦道:“二弟注意你的言辞。我乔卓的女儿还轮不到让别人来教训。” 眼见着乔勇急眼了,父亲对乔勇的态度也有所改变,乔浅又加了一把火:“听说最近魔界丢了个叫血珠的宝物,从昨天开始就在六界大肆搜寻了呢。叔叔在这个档口火急火燎的地往我家塞东西,还不许我们看看是什么吗?” 经女儿这么一提醒,乔卓确实发现了乔勇的不对劲。 往常他这个二弟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相求才来敲门。从来没有主动给他送过什么东西。今天他来得突兀,神情也略显慌张,莫不是真的如浅浅所说,他偷了魔界的血珠,来嫁祸与他? 乔卓是个注重亲情之人,今日之事,自然不愿往坏的方面揣测弟弟的意图。但是女儿从来不会无凭无据乱说话……这么想着,乔卓看向弟弟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一家人不必讲究什么礼节,二弟不防打开让我们父女看看,盒中是什么奇珍异宝。” 乔勇强行压下的慌乱渐渐浮现在面上。箱子里就是血珠,他自然不可能打开箱子。 于是他装出被亲人怀疑后的恼羞成怒的样子,抱住箱子起身就走,企图蒙混过去:“哼!还说是一家人,大哥你对我这个弟弟一点信任都没有!你既不信我,我也不必热脸你的冷屁股,我走就是!” 乔勇越是遮遮掩掩,乔卓越是怀疑,当即便要上前拦住弟弟一探究竟。 乔浅赶在父亲前面,捏住从桌上顺来的绣花针藏在袖子里,假意去拦乔勇,实则在乔勇手指上扎了个洞。 她用力不小,乔勇手指立刻涌出血来,滴在箱子上。 箱子顿时迸发出一阵刺眼的红光,继而平息。 乔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愣在当场。这个红箱子能覆盖住他沾在血珠上的气息,只要箱子沾上别人的血,自己的气息就能永远彻底地被掩盖。 现在箱子上沾上了他的血…… 乔勇突然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乔浅。乔浅立刻后退一步,躲过乔勇灌注了十成力气的大掌。 看到乔勇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出手,乔卓又惊又怒,将女儿护在身后:“乔卓!你当真偷了魔界的血珠,还意图嫁祸于我!我自问平日待你不薄,你竟想置我于死地!” “今后你我恩断义绝,再见便是陌生人,不必再讲什么手足情分!” 乔浅躲在父亲身后,探出一双眼睛看向乔勇。乔勇已经安全乱了方寸,面上一片慌乱。他顾不上回应父亲的话,狼狈地向外跑去。 只不过没跑出乔府大门,就被魔界赶来的魔兵魔将拦住了。 乔浅心中微微诧异,魔界的人找上乔府的时间提前了。 魔界的人是循着刚才的那一阵红光找到这里的。乔勇穷途末路殊死一搏,但还是被五六个魔将压制住,踢倒在地上。 他不甘地仰起头挣扎,厉声嘶喊:“不是我偷的,是乔卓!是他嫁祸给我的!” 乔卓护着女儿缓缓走到府门口,居高临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乔勇,声音仿佛掺了寒冰:“到底是谁偷的,各位打开箱子一看便知。” 两个魔兵对视一眼,砍掉铁锁,打开箱子,拿出里头的东西,递给最高级别的魔将。 魔将注入魔力查探了一番,血珠里里外外沾染的都是地上跪着的人的气息,绝对不会有错。 乔勇还在挣扎,试图为自己狡辩:“是那个贱丫头,她骗我把血滴到箱子上的!不是我偷的!” 乔卓闻言怒极,挥出一道劲气打在乔勇身上。乔勇被这力道十足地劲气打得五脏六腑俱裂,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 然而对他而言,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乔浅被父亲捂着眼睛耳朵,仍然隐隐听到了乔勇被魔界的人挑断手脚筋时的痛苦嘶喊。 她此刻内心满满都是快意,所谓恶人,就得恶人来磨。 魔界的人虽然风评不好,此刻还算分得清是非,并没有找乔府的麻烦。魔将挥了一下手,在场的数千黑衣人包括瘫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的乔勇,顷刻间消失不见。 魔界的人一走,乔浅心下一松,脚下一晃差点摔倒。 没事了……她改变了家破人亡的命运…… 骨碌碌的马车声传来,一个衣着素雅的中年女子急忙下车,快步走到乔浅身前扶住她,神情关切而焦急:“浅浅,你怎么了?” 乔浅一听到母亲的声音,一股酸涩涌上鼻头,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眼泪控制不住的涌出来。 乔母吓了一跳,连忙掏出手绢给宝贝女儿擦眼泪:“有什么事儿跟娘说呀,别憋着,啊。” 乔浅感受着母亲手下温柔的动作,鼻头更加酸涩,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声音闷闷的:“娘,我好想你啊。” 乔母有瞬间的无措,女儿十岁之后就没有和她这么亲近过了。短暂无措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欢喜,乔母声音更加温柔,带着笑意道:“说什么胡话呢,咱早上还一起吃早饭呢,娘不过是出去买了趟东西,你就想我了?” 乔浅只是在母亲怀里来回蹭,疯狂吸取母亲身上的馨香气息。 她已经整整三年没有感受过母亲的体温了,今天她终于又回到了母亲身边。 乔卓在一旁看着妻子和女儿的互动,心里酸得直冒泡泡。女儿怎么只抱夫人,不抱他呢? 片刻,乔浅终于平复了心情,从母亲怀中起来,只是眼睛还是红红的。 父亲就在身后,乔迁转身抱住父亲,哽咽:“爹,女儿好想你。”方才忙乱之中来不及感慨,重生后初见父亲的感触此时也一股脑涌上脑海。 她总算,把爹娘救下来了。 乔卓小心翼翼的抱住女儿,内心无比满足。女儿自七岁之后就不再和他亲近了,每每看着女儿和妻子的互动,他都是羡慕的要死。 他才不管女儿为什么会说想他的胡话,虽然他们刚才都在堂屋来着。女儿抱他了,好开心呀…… 时隔多年,乔母亲自下厨房为乔浅做了一桌菜,乔浅心酸又满足地吃完,回到房间脱衣时,发现自己手腕上多了个手链。 “咦?这个手链,以前怎么从没见过。” 手链很简单,只是一条红绳上穿着一颗白色珠子。 突然间,手链响起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呀,摸什么摸,人家都要被你摸秃了!” 眨眼间,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兔子出现在乔浅面前。 小兔子一蹦一跳跳到桌子上半坐着,两只雪白的耳朵立得高高的,声音萌萌地不问自答:“我是白兔药仙,可治世界上任何疑难杂症。” 小兔子傲娇地哼一声:“你走了狗屎运,我修炼出了差错,不小心与你结了魂契。” 乔浅秒懂,这应该是话本里常说的“金手指”吧? 没想到重生一回,还附送金手指。 乔浅意念微动,小兔子便遵从她的意念回到了手链里。 原来结了魂契,小兔子就必须完全遵从她的指令。 乔浅一边整理被褥一边想,这只兔子还真有点意思。 第2章 乔浅是被白兔药仙给吵醒的。 “乔浅!本仙饿了,本仙要吃东西!” 白兔药仙声音极其暴躁,显然是饿极了。 乔浅一边打哈欠一边坐起身,声音朦胧:“小兔子,你不都成仙了吗,还吃什么东西?修行不顶饿吗?” 白兔药仙更暴躁了,只不过因为萌萌的音色,听起来并没有多少杀伤力:“本仙有名字,叫半灵。你别一口一个小兔子的叫我!” “还有,我还不都是为了给你调理身体,一晚上都没睡觉,才会饿的!” 乔浅猛地清醒。她总觉得今天起床后感觉哪里怪怪的。 原来是身体。往常早起后的头晕目眩消失了。 乔浅给自己搭了一把脉,发现自己的脉相竟与常人无异了。 半灵竟然给自己调理好了先天羸弱的体质! 乔浅吩咐下人拿来半灵要吃的东西,一边安抚它一边想接下来的计划。 她前世活得狼狈。自己是个修炼废柴,也没什么傍身的手艺。爹娘去世之后,她就变成了漂泊无依的浮萍,根本生存不下去。 因此,在遇见扶奕帝君的时候,她才会把他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紧紧抓住。 以至于她知道了自己是扶奕的白月光替身之后,也没有办法再逃离扶奕身边。 因为他已经把她当做金丝雀一般圈养起来,还要求她严格模仿白月光的言行举止。 那段时间,自己每天都游走在崩溃边缘。 白月光柳涵儿回到他身边之后,扶奕放松了对她的控制,也对她愈加冷淡。 柳涵儿取她的心头血,还不止一次两次,暗中虐待她,无所不用其极。 这些扶奕都不知道。 或者他知道了,但是并不在乎。 就连最后,柳涵儿将剑刺进她的心脏的时候,扶奕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对扶奕而言,替身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生死都无所谓。 重活一世,乔浅不准备再做温室里的花朵。她要变强,不断增强自己的实力。 没有灵根,修不了仙,她就从最简单的剑法练起,总有适合她的方法。 除此以外,前世的恨,她也不准备就此放下。 她要将自己所受过的虐待,一样不落地还回去! 只是,扶奕帝君,是站在六界实力顶端的人,柳涵儿是他护在手心的人。 几乎没有人能与扶奕对抗。更不用说自己这种废柴。 不过……有一个人例外。 那就是魔尊时陌。 相传魔尊时陌根骨奇特,十六岁时突然打通了全身经脉,魔力大增,一跃成为魔界实力最强的人,打败前任魔尊坐上宝座。 这位新魔尊和前任们都不一样。他不怎么喜欢四处征战,也没有统一六界的野心,只是喜欢针对一个人。 ——扶奕帝君。 扶奕走到哪儿,时陌就打到哪儿。因此凡是扶奕到过的地方,基本上都会变成一片废墟。 有一次,时陌甚至重创扶奕,伤及扶奕根基。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乔浅并不知道时陌为什么针对扶奕,但只要是和扶奕过不去,他们就是同一战线的人。 今天……乔浅记得,应该就是时陌十六岁生辰那天。 也就是他打通经脉,一飞冲天的那天。 在此之前,时陌过得并不顺心。 他是个孤儿,没什么亲人朋友,性子也很孤僻。这意味着他更容易被别人抱团欺负。 并且由于没有人教导他怎么修炼,只能靠自己胡乱摸索,即使天分很高,他的实力也比不上家世好,有人精心教导的人。 十六年来,时陌经常都处在被迫打架的状态,输赢参半。一天下来,身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然后再拖着一身伤痕,回到自己布置简易的山洞中。 听闻在十六岁生辰这天,时陌被人打下了山崖,经历了粉身碎骨之痛,在生死边缘几度徘徊,然后才得以涅槃重生。 之后不到一天,时陌血洗了魔城,所有欺负过他的人都被他杀死,尸身挂在城楼上示众。 当时满城墙挂满了尸体,血流成河。 虽然魔尊时陌名声不太好,令人闻风丧胆。但这也是乔浅复仇唯一的选择了。 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去照顾一下重伤的时陌,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日后才能更好合作打败扶奕和柳涵儿。 做出决定之后,乔浅立即动身,去往目的地——摘星崖,时陌今天坠崖的地方。 摘星崖名字很好听,但魔界所有的人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胆寒。 取名摘星,是因为这个悬崖很高。 然而摘星崖最大的特点不是高,而是但凡魔界的人,到那个地方就会莫名其妙的失去魔力。 也就是说,不管魔力多么深厚的魔,到了摘星崖,就成了一个□□凡胎的普通人。 甚至可能还不如凡人。凡人还有个□□,有的魔就是魔力幻化成的□□。一旦魔力没了,什么就都没了。 因此摘星崖,其实是一个刑场,用来处决犯了大错的魔。 坠入崖底,必死无疑。 时陌是个例外。 此时已经日上中天,时陌已经坠崖了。因此乔浅直接从另一条路走到了摘星崖崖底。 崖底一片昏暗,植被焦枯,连土地都是焦黑的颜色。 乔浅站在崖底入口处,先是看了看里面的景象,然后把半灵唤了出来。 半灵窝在乔浅怀里:“你叫本仙出来干什么,本仙正补觉呢!” “半灵,你先别睡。帮我看看,这里面有没有毒气啥的。” “嗯?” 半灵睁开一双红彤彤的眼,左右看了两圈之后道:“这里头有一种令人产生幻觉的东西。” 说着乔浅手里多出了一颗药丸。半灵继续道:“这是解药,你吃了就没事了。” 乔浅将药丸吞下,抱着半灵向里面走去。 时陌就躺在崖底最里侧。他身下的土地一片濡湿,颜色比周围的更深。 显然是浸满了血。 乔浅现在看到的是时陌的背影,她转过另一边,终于看到了时陌的正脸。 其实,她之前只是听说过时陌的事情,从来没有见过他。 在前世,她听说魔尊时陌长得极丑:麻子脸,绿豆眼,大鼻头。 见过他的人都不想再看他第二眼,长相实在是惨不忍睹。 如今,乔浅终于明白—— 全都是屁话! 面前的人实在是太好看了——冷白的肌肤,发如墨,唇殷红,鼻子英挺,眉目如画,。 即使重伤,他的美色也没有消减半分。 扶奕帝君有六界第一美男之称,但和她眼前这个男子比起来,简直够不上看的。 那些说时陌难看的人,必定是嫉妒他的美貌。 “半灵,检查一下他的情况。” 半灵扫一眼地上的人:“你来这个破地方就是为了找这个半死不活的人?” 乔浅:“嗯,他……以后会成为我们重要的朋友。” “行吧,那我看看。” 半灵跳下地来,围着时陌绕了一圈。之后又轻松跳回乔浅的怀中。 “他全身的筋脉都断了。” “不过不用担心。他的体质很特殊,筋脉正在自动重塑。” “在这个过程中,他会很痛苦,全身都像烈火焚烧一样。任何药都不管用,只有冷水帮他擦洗降温,他可能会好受一点。” “但看现在这情况,也没有水啊。他只能忍着了。” 半灵话音刚落,天上就下起了雨,雨滴地砸在地上,晕开一朵朵硕大的花儿,乔浅很快就被淋湿了。 乔浅擦去砸在脸上的雨珠子:“半灵,你可真是说啥来啥。” 乔浅让半灵钻回手链,环顾四周后发现右边有个洞穴,然后决定把时陌背起来,背到洞穴里。 乔浅拉了一下时陌的手臂,被手臂上传来的灼热烫了一下。 然后发现……根本拉不动。 这就尴尬了。 明明时陌看起来也没什么肉,怎么就这么重呢。 雨越来越大了,土地里的水分渐渐饱和,开始在地面上积聚出来,形成一片水洼。 水洼里掺着丝丝缕缕血红,显得格外渗人。 乔浅改为拖,架住时陌双臂向右边拖去。 花了不少力气,总算是把时陌拖到洞穴。 洞穴里没有人住过的痕迹。山洞里有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乔浅把时陌安置到石头上面。 接着从自己的外衣下摆撕下一块布料,去外面的雨水里浸湿,回来敷到时陌额头上。 乔浅感受着手下这具身体的温度,怀疑他随时都能着起火来。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湿漉漉的,时陌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的体温烘干了。 乔浅想了下,把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披在了时陌身上,果然不一会儿,她的外衣也干了。 用相同的方法,把所有的衣服都烘干之后,在给时陌换额巾时,乔浅听到了时陌的声音:“姐姐。” 他的声音沙哑,低低的,透出几分可怜和委屈。 还有渴望。 “姐姐……” 他又喊了一声,更加委屈了,好像快要哭出来。 乔浅并不知道时陌口中的姐姐是谁,但出于对统一战线朋友的关怀,乔浅决定安慰一下面前的病人。 冒充他的姐姐安慰他。 “嗯,我在。”乔浅回应他。 为了符合“姐姐”这个设定,乔浅还尽量把声音伪装得成熟了一些。 没想到,时陌听到回应之后,突然向她靠过来。 动作十分迅速,一点都不像重病之人。 乔浅没想到事情是这种走向,一时还真的让时陌扑到了自己怀里。 第3章 时陌的身体灼热,呼出的气息也是灼热的,仿佛能把乔浅的衣服烧出个洞来。 乔浅条件反射般的往旁边侧身,顺势一脚向时陌踹去。 这一脚力气不小,时陌被踹得翻了个身。 他这会儿脸色变得苍白,满是汗水。 一双红唇失了颜色,眼尾却染上一抹红晕。 眉头紧皱,显然是难受得紧。 为了防止再被偷袭,乔浅觉得还是要离时陌远一点。 只是她刚开始动身,就看见了时陌眼角缓缓流下的泪。 从飘红的眼尾流进乌黑的发鬓,留下一道细长的水痕。 时陌声音含糊地喃喃:“姐姐,好难受……” 乔浅:…… 乔浅只能再去外头把额巾打湿,重新敷在时陌额头上。 不多时,乔浅发现时陌竟然打起了冷战,越来越厉害,最后直接蜷缩起身体。 “半灵,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他只会经历烈火焚烧之痛吗?这怎么还冷起来了?” 这次半灵没有出来,只是待在手链里:“不同的人筋骨重塑的过程都是不一样的,有点例外也是正常的。” “他倒霉,只好经历冰火两重痛苦喽。” 时陌一直在喃喃喊冷,乔浅也不好袖手旁观,索性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时陌身上。 但他还是冷。 乔浅一咬牙,索性自己也躺下来,抱住时陌。 只是触碰到时陌时,乔浅才发现时陌的身体竟然冷得像冰块一样。抱着冰块躺一会儿,她估计自己一会儿也会变成冰块。 于是乔浅向半灵要了一颗驱寒的药丸吞下,再抱住时陌冷得有些僵硬的身体。 不知不觉间,乔浅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发现有个毛茸茸的脑袋正在啃自己的脖子。 乍一看,乔浅以为是什么野兽准备要吃她。 乔浅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的以手为刀向这个毛茸茸的脑袋的脖子处砍去。 一刀下去,触碰到脖子上温热的皮肤时,乔浅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个人。 这里除了她和时陌就没有别人。 所以……这个人是时陌。 魔尊时陌什么时候多了个吃人的爱好啊啊啊啊啊! 她也没听说过时陌爱吃人啊! 脖子处痒痒的,正在被时陌用唇齿轻轻啃咬,像是野兽正式用餐前对猎物的玩弄。 乔浅的手刀对他没有丝毫的作用。 时陌只是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轻描淡写看了乔浅几眼,然后继续刚才的动作。 乔浅有点慌。她是来照顾病人的,不是来献祭的啊!!! 乔浅声音有点抖:“半灵,快,快给我一些迷药!” 半灵被唤醒:“呀,乔浅,你怎么被压了?!” “迷药对他不管用,时陌现在有抗药性,吃什么药都没用的……” “我用银针扎一下他的麻穴,应该还有点用。” 说着半灵已经跳了出来,兔爪子里握着几根银针。 乔浅壮了壮胆子,将时陌的脑袋掰过来面朝右侧,半灵手疾眼快地将银针分别扎在时陌的眉心,额头,太阳穴几个位置。 果然不一会儿,时陌便卸了力气,软了下来。 乔浅将时陌翻到一边,翻身坐起,心有余悸的吁气。 好险,好险。 半灵蹲在一边看着时陌若有所思;“我怎么看他不像是要吃你,反而像是要和你洞房呢?他刚才应该是处于和你洞房的幻境中。” 乔浅:“怎么可能?!魔尊时陌可是不近女色之人。传闻有人给时陌送美人,时陌大发雷霆,把美人全部杀死,手法极其残忍。” “连给他送美人的人都没有放过,全部将其打得魂飞魄散。” 半灵:“?” “你咋知道时陌会成为魔尊,还不近女色?” 乔浅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只好含糊其辞圆过去:“我听一个算命的人说的。算命的人还说时陌会成为我们的好帮手,所以我才会跑来找他的。” 半灵勉为其难接受这个解释。 接下来时陌就安稳多了。乔浅只是按时给他换一换额巾。 已是深夜,乔浅有点撑不住,又睡了过去。 ------------------------------------- 乔浅做了个梦,梦里好多只烤鸡烤鸭绕着她转,但当她伸手去抓时,却怎么也抓不着。 费了好半天功夫,她终于抓到了一只烤鸭。 就在乔浅准备下口之时,烤鸭凭空消失了,梦境开始破裂。 乔浅睁开眼,鼻尖仿佛能闻到烤鸭的香味。 现在已是早晨。光线从洞□□进来,即使没那么明亮,还是刺的乔浅不适地眨了几下眼。 乔浅发现自己现在躺在时陌躺的石床上。 时陌不在石床上。 乔浅环视洞穴,发现是时陌根本不在洞中。 嗯?这是丢下照顾他的恩人,自己跑路了? 乔浅起身向外走去,在洞口看见了时陌。 他一身黑衣,宽肩劲腰,身姿挺拔,粗看之下,和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等他转过身来,乔浅才发现她想错了。 经历了筋脉重塑之后,时陌的容貌变的更加精致了。 他的一双眼睛,眼尾微微上翘,像一把钩子,能将和他对视的人的魂魄勾去。 左眼眼尾一颗泪痣摇曳,更显妖娆。 时陌看到眼前的人,眼中微微泛起一点波澜。 他声音清冽而饱含磁性,直直的钻进乔浅耳中:“醒了,过来吃饭。” 他旁边烧着火堆,上面正烤着一只……鸭子? 乔浅有点疑惑,时陌的反应,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魔尊时陌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最亲近最忠心的属下都心怀戒备,疑心极重。 听闻他最得力的属下——黑蛇,曾经在没有告知时陌的情况下走到时陌身边,直接被他打成重伤。 有这种先例,乔浅昨天就跟半灵要了许多治疗内伤外伤的神丹妙药提前吞下,以防她扛不住时陌的怒火。 没想到时陌竟然没有怀疑她的用心,还烧东西给她吃? 这是什么神奇的走向? 乔浅心惊胆战的走到火堆旁边,看着时陌将烤的香气四溢的鸭腿撕下来,递给她。 这个……不会有毒吧? 半灵听见了乔浅的腹语,回道:“没毒,我检查过了,放心吃吧。” 乔浅放下心来。面前的鸭腿太香了,隐隐透出一股果子的香甜。 乔浅咬一口,肉质滑嫩,汁水四溢,一点肉腥味儿也没有。竟然比乔府的厨子做的还好吃。 时陌只是在一旁把烤好的鸭子撕成便于食用的小块,并没有进食。 一时间,乔浅竟然觉得,场面有些莫名的温馨。 但这都是幻觉。 突然间从天上飞来了许多蓝羽鸟,乔浅吓了一跳。 看着阵势,好像是来寻仇的。 但是之前,她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 那就是找时陌的? 思索间,数十只蓝鸟降落在崖底,幻化出人形,为首的一人径直指向时陌,语气激愤:“就是他,杀了九弟!” 那人突然看见烤架上的肉,表情更加狰狞:“这个魔头竟然把九弟烤了!” “我们毕方一族何时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上,杀了他给九弟报仇!” 乔浅此时正好吃完了手里的烤肉。她看了看架子上剩下的“鸭肉”,呆了一瞬。 原来,她吃的竟然是上古神鸟毕方? 说起毕方一族,扶奕的白月光柳涵儿就是毕方一族的。 而且还是毕方族的最受宠的公主。 毕方一族极其蛮横且护短,但凡是族人和外族人起了冲突,他们都会认为是外人的错。 看到族人欺凌他人,他们也会视而不见。 当初柳涵儿三番四次的虐待她,毕方族的族人来探望柳涵儿的时候也碰见过,但他们都视而不见。 甚至和柳涵儿一起来折磨她。 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她至今仍十分清晰。 对于毕方族人的死,乔浅不觉得痛惜,只觉得痛快。 但想到吃到肚子里的肉竟然是一个有修为有思想的人的肉,乔浅有点想吐…… 时陌始终都淡淡地站在原地,动都没有动一下。 数十把羽剑向他冲过来,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乔浅其实心里是有点慌的,毕竟毕方族人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但看到时陌这么淡定,她反而没有那么焦急了。 乔浅亲眼看着羽剑已经到了时陌面前一指处,硬生生停了下来。 继而化成了粉齑,消散在空中。 时陌轻轻嗤了一声:“一群莽夫。” 毕方族一人被激怒:“无耻魔头!我毕方族人何时被这样欺负过,老子杀了你!” 说着,那人又唤出一把羽剑,嘶吼着朝时陌冲过来。 还没能靠近时陌,那人就被强大的的威压逼得现出了原形,继而哀鸣两声,也化成了粉齑。 剩下的人一时间面面相觑,不敢再贸然向前冲,还在脚下设了一个防御法阵以自保。 法阵仿佛很牢固,时陌的魔力打上去,法阵丝毫不受影响。 毕方族几人暗中交流商议对策,片刻后,一人站了出来,向时陌挑衅。 而乔浅在这时,突然听见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姑娘,你一定是被这魔头挟持了吧。不用怕,按照我说的做,我们会带你离开这个地方的。 乔浅看向对面,发现确实有一个年轻男人正在看着她。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出来,她是被挟持的。可能是她这张脸看起来温顺无害,给人一种受害者的错觉吧。 她看了看四周,时陌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应该是没听见这句话。 乔浅想了想,试着在脑中回答:我是被魔头挟持到这个破地方的,没有修为也逃不出去。请各位仙者一定要救救我呀!我该怎么做? ——我会给你一把刀,一会儿我们会把魔头缠住,你顺势上前把刀插在他心口上,就能杀掉他了。 乔浅感觉手中突然多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把短刀。 乔浅把刀藏好,继续和年轻男人斡旋:我怕有意外,不如你们全都一起上,这样我偷袭的时候才有把握。 对面顿了片刻,仿佛是在商议。之后终于传过话来:——行。五息之后,我们会全部上前拖住魔头,届时姑娘你一定要看准时机,偷袭魔头。 ——成败全在姑娘这一举了! 乔浅应下。果然五息之后,前面的毕方族人全部跑出防御法阵,向时陌冲过来。 时陌表情黯然。 毕方族人已经畅通无阻的冲到了他面前,他仍然没什么反应。 “愣着干什么,快杀了他们啊!” 清丽的女声传来,把时陌拉回现实。 时陌回头,看见乔浅就站在他身旁,拿着一把短刀指向前方,做出一副时刻准备战斗的模样。 “他们出了防御法阵,就没那么难对付了。你快动手啊!” 乔浅声音有点急切。怎么时陌刚才杀人就像切菜一样,现在敌人都快把剑捅在他身上了,他又变成老僧入定了呢? 关键时候掉链子,不带这样的啊朋友! 乔浅余光看见时陌终于动了,他扬起手顺势向前一挥,一股无形的威压冲向对面,毕方族几人还没来得及反抗,便全部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见危机已经解除,乔浅扔掉手中的刀。 看到时陌视线停在短刀,怕他误会,乔浅急忙解释:“刚才对面有人让我偷袭你呢。不过我使了个计中计,把他们全都骗出防御阵,这样方便你将他们一网打尽。” 时陌收回视线。其实他都知道。以他现在的功力,刚才她和毕方族人之间的对话,他全部都能听到。 只是他没有阻拦,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意图,是不是来杀他的。 她没让他失望。 时陌走回烤架边坐下,开口:“那你怎么不答应他们?” “毕竟我可是十恶不赦的魔头。” 乔浅也坐回原来的位置,嗤道:“魔头怎么了?善恶又不是用身份来定规的。多少正道人士内心肮脏龌龊,还不如魔界的人。” 比如扶奕,比如柳涵儿。 时陌:“刚才是毕方族一人来洞口挑衅要杀我,我才反击回去。” 他漫不经心的笑笑:“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打,一下就死了。 ” 乔浅试探;“然后你就把他烤了?” 时陌语气淡淡的:“烤他?他不配。” “那个毕方鸟死得尸骨无存。你吃的就是普通没开灵智的鸭子。” “是那些人蠢,才会把普通的鸭子认成自己的兄弟。” 乔浅汹涌翻腾的胃突然平息了下来。 第4章 乔浅的马被人偷了。 所以现在回家是个大问题。 这么远的路,她不可能走回去。更重要的是,毕方族的人随时可能来寻仇,要是找上了她,她一个废柴怎么打得过。 所以,乔浅决定寻求魔尊大佬的帮助—— “你能不能,送我回府?” 时陌闻言停下脚步,转身:“我为什么要送你?” 乔浅快走两步到时陌跟前:“好歹我救了你一命呢。” 虽然她知道就算没有任何人的帮助,时陌也能活下来并且脱胎换骨,可时陌自己并不知道啊。 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 时陌垂着眉眼看乔浅:“你为什么要救我?” 乔浅:糟糕,问到点子上了。 她该怎么说?说因为自己是个重生人士,知道昨夜过后你会一飞冲天成为魔尊,所以才专门来投机取巧,刷一波好感,以期今后能抱上你的大腿吗? 她保证,时陌会一巴掌拍死自己的。 乔浅调动了脑子里看过的所有话本,最终选出一个看起来比较合理的理由:“我是被人骗到这里的。我邻居张大婶家的王二妮忌惮我的美貌,害怕我跟她抢王府家的大公子,所以设计引诱我到这里,想让我被毒气毒死。” 时陌突然提起嘴角笑了起来,笑声轻轻的。 乔浅听得出来,他的笑声里带了嘲弄的意味。 她被人害了,这个故事很搞笑吗? 时陌眼角带着笑意,眼神却犹如透不进光的深渊:“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是专门来救我的。” 乔浅:可不就是专门来救你的吗,只不过我不能说。 “要我送你也可以”时陌转过了身,声音慢悠悠地拉长—— “只是我懒,不想走路。所以,你得先找个坐骑。” 要是有坐骑,我还能求你? 好吧,就算有坐骑,她还是要求他的。 乔浅做下思想建设,毕竟有求于人,还是不能太暴躁的。 乔浅:“以你的功力修为,瞬息之间去天界冥界走个轮回都没问题吧?” “麻烦你动用一丢丢的魔力,就能把我瞬移回府了。” 时陌侧身,抬起一只手,指节白皙修长的手软软的垂着。 他表情无辜:“刚才打架好累,没力气了。” 乔浅此刻终于明白,时陌十六年以来一直被抱团欺负,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也想打他。 她此刻内心想打人的冲动已经冲破喉咙直达天灵盖,理智已经快要控制不住她踢出去的脚。 最终还是求生欲占了上风,乔浅只是泄愤般踢了旁边的树桩一脚。 那树桩看起来和崖底所有的枯木一样,颜色焦黑,一半隐匿在周围的枯草枯藤中。 但踢上去却是……软软的…… 这是什么东西? 乔浅上前把树桩扒拉出来——原来是……一只鸟? 这只鸟体长约两尺,毛色乌黑发亮,脖子向下弯着,头藏在腹部的羽毛中,身体微颤,好像在害怕什么。 乔浅;“这是什么?” 时陌朝地上那黑色的一坨瞥了一眼:“一种生长在沙漠的鸟,叫沙雕。” “你还真是好运,能碰到它。正好拿它当坐骑。” 时陌微微抬手,那只雕转瞬便出现在时陌手中。 他两根指头捏着这只雕的尾巴尖,抬高了手看它的眼睛,继而恶劣地突然松手:“这只鸟开了些许灵智,也有修为。你可以与它结魂契,从今往后,他就是你随叫随到的专属坐骑。” 黑色的大雕被头朝下摔在地上,翅膀扑棱两下站起来,然后乖乖在原地蹲好,一双眼睛看向乔浅。 明明是乌黑凶狠的眼,乔浅硬是看出了几分可怜。 这只黑色大雕看起来也挺乖的,要不然就和他结个魂契? 半灵突然咆哮:“乔浅!你要是敢三心二意再养一个灵宠,我就毒死它然后再毒死你!” 乔浅:哦吼,没想到小兔子占有欲这么强。 于是乔浅只好拒绝;“这不太行,我已经有一个灵宠了。要是再养一个,他俩会打架。” 时陌挑眉,但没说什么,径直以魔力为刀,在指尖划出一道口子,把血滴在大雕的墨羽上。 他指尖轻轻滑动两下,结出一个简单的印,继而一道墨色的光泽闪过。 时陌踢地上的大雕一下,大雕突然展开翅膀,身长变得三丈有余。 时陌:“爬上去。” 乔浅:你三两下就能解决的事儿,非得为难我,要不是看你是魔尊大佬,我早就…… 哎,她也不能干什么,毕竟她是一个废柴。 乔浅乖乖爬到大雕背上坐好。 摘星崖距离乔府不近也不算远,骑马也就半天的路程。 按理来说,大雕的飞行速度要比马快很多。但从日头初升到暮色沉沉,她还没看见乔府的影子。 这不正常。 乔浅问时陌这是怎么回事。 时陌一副疑惑的表情:“我也不清楚。”然后暗戳戳地,又扯了一把大雕的羽毛。 大雕感受到来自主人的威胁,飞得更慢了。它心里委屈,但它不能说呜呜呜…… 夜半时分,乔浅终于看见了灯火通明的乔府。爹娘在门口张望着。很明显,她迟迟未归,让爹娘担心了。 大雕在距离乔府不远处的小树林停下,乔浅匆匆与时陌告别便向府门奔去。 时陌还坐在大雕背上,看着前方白衣女子的身影渐行渐远。 一如他八岁那年。 他从小就是个孤儿,居无定所,四处漂泊。 八岁时,他漂泊到了人界,与一帮小乞丐混在一个破道观里。一次午时,所有小乞丐突然间都跑了出去,他也跟了出去。 然后,就看见了她。 听别的小乞丐说,她叫乔浅,是隐阳城乔府,正值幼学的大小姐。 她正在发粮食。 明明带着一大帮侍卫下人,却偏要亲手发放。 被放粮食的竹篮轻轻剐蹭了一下手指,就红了眼眶,咬着嘴唇才能忍着不哭出来。 那时候,时陌想着,真是个娇气的姑娘。没这个本事,就不要出来逞能。 结果她忍着疼发完了所有的粮食。 甚至专门拿了两个馒头,走到人群角落,递给坐在角落里的他。 他至今还记得那个声音,轻轻软软的:“你为什么不到前面去拿粮食呢?这是你的那一份,给。” 他以为,这样一个娇气的大小姐,不会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什么痕迹的。 没料到,她就像一颗藤蔓种子,深深地扎根在他心里,经过时间的滋养,越长越大,最后将他的整颗心包裹覆盖。 甚至在他被推下摘星崖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不是努力求生,而是:死前没有再见她一面,真是遗憾。 再次睁开眼,他竟然看见了乔浅的脸。她就安安静静的睡在他旁边,美好得不可思议。 他以为自己是在梦里,直到他感受到体内汹涌的魔力,他才醒悟。 原来他真的没死,而是歪打正着打通了筋脉,魔力暴增,侥幸活了下来。 只不过经历过了生死一线,时陌明白了,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于是他放走了乔浅的马,这样自己就可以找借口送她回家,从而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他还捉了一只大雕,花了一点力气驯化它,想要设法让乔浅与它签上魂契,这样自己随时都能掌握乔浅的动向;不过意外的是,乔浅并没有答应与大雕签魂契。 这也没关系,他有别的办法。 他趁着乔浅不注意,用自己的心头血,在乔浅手心点了一颗朱砂痣。这样,他也能随时掌握乔浅的动向;他故意让大雕飞得很慢,就是想多一点和乔浅共处的时间;虽然乔浅根本不记得他,也许在她的生命里,他连一个过客都算不上。他和其他的小乞丐,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也许今日过后,在乔浅的生命里,他仍然算不上一个过客,她的目光仍然不会为他停留。 但,喜欢乔浅,是命中注定,是心之所向。 他抵抗不了。 时陌让大雕转头,向魔城飞去。 ------------------------------------- 乔浅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爹娘相信,自己消失这么久,是去刚认识的好友——静姝府上玩去了。 至于静姝是谁,乔父乔母并不知道。通过女儿的描述,他们只知道静姝容貌倾国倾城,左眼眼尾有一颗泪痣,是个心地善良又美丽的女子。 乔父乔母又拉着乔浅说了好一阵的话,最后乔父道:“浅浅啊,你看,现在你的体弱之症也痊愈了。是不是能开始学一点刀法剑法?毕竟如今,还是强者为尊。爹娘能护得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啊。” 乔浅知道爹说的没错,在这个世界,自己实力足够强,才是立足的根本。 况且,她本来也有这个打算,便道:“爹,女儿也正打算找个师父学剑法呢。” 乔父大喜过望,他还以为女儿会抵触这些打打杀杀的功夫呢,没想到女儿这么快就答应了。 “那好,爹认识一个老朋友,他剑法好,人也有耐心。爹跟他说一下,过几天你就去他那儿学剑法啊。” 乔浅:“要是那位前辈有时间的话,就明天吧。” 乔父连连点头:“哎,好,好。爹这就去给他写个信儿。” ------------------------------------- 六界之中,强者为尊。 在人间,有的人有灵根,便能踏上修仙的坦途,成为人人羡慕的修士。 修仙分为七个境界,由低到高分别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渡劫。炼气分为十八层,其他境界各为九层。 若是资质好,能修行到渡劫期渡过天劫,还能成仙,从此长生不老。 若是资质差,修行到金丹境界,也能脱离寻常人的生老病死,活上个百年千年。 没有灵根的人,只能练些寻常的刀法剑法。但这些刀法剑法只能震慑住寻常的没什么功夫的人,在修行者面前,简直就是雕虫小技。 很小的时候,乔浅很疑惑,为什么爹娘都有灵根,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她却没有灵根。 十五岁之前,她总是不信邪,每年修仙门派招收新徒时,她都会偷偷跑去测一下灵根。 希望自己能突然检测出来灵根。 修仙灵根没有类别之分,每人的灵根性质都是一样的。负责收徒的人会再场地中央放置一个灵珠,人们需将手掌放在灵珠之上。 若是灵珠亮了,那说明这个人有灵根。灵珠越亮,说明这个人灵根越强,资质越好。 若是灵珠不亮,那便说明这个人没有灵根。 在尝试了数十次,灵珠都没亮过之后,乔浅终于承认了自己没有灵根这个事实。 然后心安理得地瘫在一个弱者的位置。 重活一回,即便她还是没有灵根,她也绝对不会在弱者的温床上,一瘫不起了。 第5章 乔浅站在豪华气派的府邸门前,扬起手,“咚咚咚”敲了几下。 片刻,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伯,慈眉善目。 “您是……乔家大小姐?” 乔浅:“正是。” “您快请,家主在里边前厅等您呢。” 乔浅跟着管家老伯进门。 行至客厅,乔浅终于看到了这座府邸的主人——方杨方杨看起来竟然比她还要年轻,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但他实际年龄比她父亲还要大。 他笑呵呵地迎上来,开口,声音清澈:“是浅浅吧,哎,十几年未见,还认得我不?” 乔浅确定,她从未见过方杨。 但方杨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客套一下,总不能拂了长辈的面子。 毕竟年纪大了,记错事情也是有的。 于是她表情乖巧又诚恳;“记得的,方伯伯。” 方杨表情似乎十分满意:“嗯,记得就好……” “个屁啊!” 方杨倏地拉下脸来:“练剑法,最重要的是态度! 其中,一个诚字,尤为重要。” “你连这样一件小事都做不到坦诚,更何况练剑?剑术练成之后,让你用来坑蒙拐骗吗?” 乔浅有点蒙,她只不过是为了照顾他老人家的颜面,所以客套了一下,怎么就被骂了呢? 既然方杨跟她讲态度,那她就跟他表明自己的态度—— “徒儿知错,请师父责罚。” 乔浅乖乖作揖认错。毕竟来拜师,就该有做徒弟的样子。 方杨看到乔浅这个反应,反倒是噤了声。 这个女娃,还真有点意思。 他的剑术名扬四海,来拜师的人络绎不绝。 他向来是来者不拒,但很少有人能忍受得了他古怪多变的脾气,往往是他刺两句,那些来拜师的人直接就被他气走了。 这个乔浅倒是能忍。 方杨:“罚就算了,你知错就改就好。把桌上那杯茶端来。” 乔浅依言把茶端来,恭恭敬敬递给方杨。 方杨一口气喝完,扯着袖子擦了嘴巴,之后又坐回主座上:“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方杨的亲传弟子了。” “我这个人呢,不讲道理也十分护短。你要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回来尽管告诉我,不管你是对是错,为师都会为你报仇。” “有我撑腰,你在外头怎么浪都行。只一点,在外行事不要畏畏缩缩的,别丢了我的面子。” 乔浅:这话听着,怎么和毕方族的人那么像呢。 方杨继续道:“行了,看见院子里那头驴了吗,追着他在院子里跑,它什么时候停了,你再休息。” 乔浅僵硬转身,果然在院子里看到了一头驴。 “还等什么呢,去吧。”方杨催促乔浅。 他打个哈欠:“昨天没睡够八个时辰,我得去补会儿觉。” 乔浅一边保持着端庄得体的笑容往外走,一边腹语:一天睡八个时辰,你难不成是猪?! “不要在心里骂我,我能听到的——”方杨拖长的声音远远传来。 乔浅:…… 乔浅知道方杨为什么让她追着驴跑:她一个从没学过武的女子,必须打一下基础才行。 方杨选的这头驴看似其貌不扬,实际上很有耐力,跑的速度也刚好卡在她能够承受的那个点上。 跟着这头驴,乔浅慢慢掌握了跑的节奏。 前厅前面的院子很大,但一圈一圈跑下来,乔浅并没有感觉到累,连大喘气儿也没有。 十圈下来,前面的驴速度变慢,乔浅速度却更快了,超过了那头驴。 十五圈的时候,驴已经累得瘫在了地上,乔浅却感觉自己仿佛打通了身体里的某个脉络,越来越舒畅轻快。 二十圈的时候,乔浅终于停了下来,除了有点脸红之外,并没有其他异常。 方杨躲在走廊的柱子后面啧啧称奇:“这老乔家的女儿,有点厉害。说不定还是个奇才。” 方杨心里正对乔浅赞不绝口,忽听得乔浅大喊:“师傅救命!” 眨眼间方杨就到了乔浅身边:“怎么了?” 乔浅指着地上的一只小黑鼠:“它它它……它要咬我!” 方杨:厉害什么的,果然都是幻觉。 方杨弯腰,捏着小黑鼠的尾巴尖把它提溜起来:“你害怕这东西?” 乔浅:“怕……怕啊……我小时候被老鼠咬过……” 方杨:“那行,明天的课就是抓老鼠。把这个府上所有老鼠都抓起来。” “别想着偷懒,府里有几只苍蝇我都一清二楚。少抓一只老鼠,你就再多抓一天的老鼠。” 乔浅:这是什么惨绝人寰的遭遇! 方杨坑了徒弟一把,心情很是愉快,哼着小曲慢悠悠的向房间走去。忽然又听到乔浅喊救命。 “师傅救命啊啊啊啊——” 声音比刚才的呼救声更急迫,想来是碰到了一群小黑鼠。 方杨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不料却听到了故人熟悉的声音—— “六弟,别来无恙。” 方杨猛的回头,入目就是归昊那张人模人样的脸。 他还挟持了自己的小徒弟,把羽剑架在小徒弟的脖子上。 简直不能忍! 方杨咆哮:“归昊,你个狗东西,放了我小徒弟!” 归昊一身蓝色锦衣,面容端肃:“你可知你的小徒弟,杀了九弟!” 言外之意:他是毕方族人,他来找乔浅报仇。 即便是见惯了毕方族人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模样,乔浅还是受不了这个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冤枉自己。 于是她反驳:“杀你弟弟的是魔界的人,不是我。” 要打架要报仇就去找时陌啊,来找她这个废柴算什么本事。 归昊手上加了几分力气,羽剑差点就嵌入乔浅的皮肤:“你少说废话!你杀的和那个魔头杀的有什么区别,你们两个就是一伙的。” 乔浅已经不想再为自己辩驳,这个男人根本就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在他心里,他已经认定她是凶手。 虽然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的结论,但他对这个结论深信不疑,她倒是想和人时陌成为一伙儿,但是人家时陌根本就不鸟她啊。 乔浅不再和归昊争论,她决定把所有求生机会都放在师父身上。 归昊此时又语出惊人:“九弟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可以收一个弑亲的仇人做徒弟?” 乔浅:死的那只鸟是方杨的亲弟弟,也就是说…… 方杨也是毕方族人! 啊,刚才这个男人也喊方杨六弟来着…… 完了完了,她今天真是一头栽进贼窝里头了。 她就说怎么刚才方杨在大厅里说的话那么像毕方族的风格! 乔浅已经不指望这个坑徒弟、不靠谱、毕方族出身的师父来拯救她了。 难道重活一回,又要以这样的方式潦草收场吗? 思量间,远处又飞来乌泱泱一片的毕方鸟。 那些毕方鸟落在院子里,立刻幻化出人形。空旷的院子霎时间就显得拥挤起来。 一直没有出声的方杨此刻嗤笑了一声:“你们可真是有趣,我这个小徒弟连灵根都没有,随便来个会武功的人都能捏死她。还用得着兴师动众的来这么多人。” “况且我小徒弟说了,九弟不是他杀的。你们这么胡搅蛮缠,恶不恶心啊。” 归昊:“我们也是来带你回去的。毕方族终究是你的家,你必须回去。” 方杨一张俊脸满是不耐烦:“好好说话别放屁,快把我小徒弟放了。” 乔浅没料到事情竟然是这个走向,不靠谱师父竟然愿意救她,甚至不惜与整个家族为敌! 归昊:“他是杀……” 话没说完,方杨突然冲了上来,一手弹开乔浅脖子上的羽剑,一手拉住乔浅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方杨动作太快太突然,等到归昊以及其他人反应过来并反击的时候,乔浅已经被救了下来。 方杨将乔浅向后方一扔,顺便在她身上甩个防御罩,头也不回道:“安静呆着别出来,再被抓了我可不救你。” 乔浅被方杨的那股力道带着,正好稳稳地落在大厅主座上。她周身有一层结界,不时流转着淡淡的光华。 院子里的毕方族人不下百人,每个都身手不凡。纵使方杨实力过人,也没能敌过百余人的攻势,最终被归昊一掌拍进了大厅。 毕方族的人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整整齐齐地站在院子里,仿佛是专门给方杨时间来做决定。 方杨被摔得好一会儿才爬起来,他随手擦一把嘴角的血,然后蹭在衣摆上,叹息:“哎,我就说睡不够八个时辰不行啊,这么点人都打不过了。” 他抬头对乔浅道:“小徒弟,要不咱还是跟着他们去毕方族走一趟吧。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能活一时是一时嘛。” 乔浅苦着脸:“那我还能活着出来吗?” 方杨:“只要为师活着一天,就不会让小徒弟你先死。” 乔浅:你要是死了,那我不就死定了…… 乔浅突然想起领他进来的老管家,也许老管家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呢? 方杨:“别指望老管家了,那老管家就是我,整个府里就我一个人。” 乔浅:…… 她待命运如初恋,命运待她如破鞋。 正绝望间,乔浅突然听见一声凌厉的鸟鸣——是昨天那只大黑雕的叫声。 第6章 然而,乔浅首先看到的却是时陌。 他一袭玄衣,衣袂飘扬,从天而降,稳稳落在院子里。 时陌单手运起魔力,继而掌心向下。 磅礴汹涌的魔力源源不断自他掌心流出,触及地面,向周围散开。 毕方族百余人尚未来得及询问来者是谁,便被扑面而来、杀气凌厉的魔力击中,一命呜呼。 只有归昊险险活了下来,但也重伤不醒,和死人也没什么差别。 时陌这次出手留了些余地,给毕方族众人留了全尸。 排列整齐的毕方族百人大阵,瞬间成了横七竖八的乱葬岗。 片刻,黑色大雕终于扑棱着硕大的翅膀落在院子里。 时陌随手在大雕背上拔下一根羽毛,又随手把羽毛戳在大雕脑袋上:“把这些垃圾送回毕方族。告诉他们,人是我杀的,要报仇就去魔界。” 大雕偷偷仰头看了主人一眼,然后“咕咕咕”叫了几声。 时陌嫌弃:“连说话都不会,真是废物。” 接着他一手在空中随意画几下,然后把画好的通讯符甩到大雕身上:“滚去收拾垃圾。” 大雕在干这种体力活的时候,还是有点用的。只片刻,它便把所有毕方族人的尸体扔到了自己背上,径直朝毕方族的方向飞去。 时陌转身,慢悠悠踱进前厅。 他停在乔浅面前,指尖虚虚一点,乔浅周身的防御罩便消失了。 时陌嘴角轻提:“真蠢。” “明知道和毕方族有仇,还敢孤身一人进这个毕方族老头的府邸。” “你才老头!你全家都是老头!” 方杨刚才差点就缓了过来,又被时陌放的大招波及,重新在地上瘫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 “老子这俊俏模样明明年方十八,臭小子你别乱讲话!” 乔浅:“师父冷静!” 她疯狂眼神示意:这位可是终极反派大佬魔尊殿下!你要是惹了他不高兴,恐怕会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挂的! 方杨似乎读懂了眉眼皱成一团的小徒弟要传达的信息,安静了下来。 乔浅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前途未卜的忐忑。 这个时陌到底为什么会在这种紧急关头出现在这儿? 要说是为了救她,乔浅不信。时陌可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人。 要说是为了屠杀毕方族人,这也说不过去。以时陌的实力,他就算是血洗九重天也是没问题的。他直接去毕方族来个乱杀岂不是更痛快,又何必来这个小院子里杀这区区百余人。 时陌脚步微动,在乔浅旁边的太师椅坐下。 他坐姿懒散,手肘撑在桌面上,手心托着下巴,细细观察着乔浅的表情。 她的表情真是有趣。他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在短短几息之间,变换这么丰富的表情。 有庆幸,有诧异,有怀疑,有防备…… 片刻,时陌听到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是闲来无事,出来兜风嘛?” 她这是在试探他的意图。怎么,害怕他会对她不利? 乔浅确实担心时陌对她不利、对师父不利。前世关于时陌的传言有很多,大多都是讲他如何喜怒无常、残虐无道的。 本质上来讲,她和刚才被时陌杀死的那些人没有什么差别。说不定时陌什么时候突然不开心了,动动指头就捏死她了。 胡思乱想间,乔浅听见时陌低低的笑了一声:“是啊,我出来遛那只傻鸟。走到这儿突然看见一群杂碎,就顺手处理了。” 乔浅:原来大佬只是出来遛弯儿啊,那她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时陌的声音继续传来:“这次我救了你一命。哦不,” 时陌顿了顿,瞥了地上的方杨一眼:“你和你师父,两条命。” “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乔浅:我救你的时候也没见你报答我啊。怎么反过来你就要挟恩图报了? 魔尊时陌,不但暴虐无道,还搞双标。 然而不管心里怎么瞎哔哔,乔迁嘴上还是无比乖巧:“你想要什么报答?” 时陌:“我最近失眠,需要一个人唱安眠曲助我入眠。” 言外之意,你得唱曲子哄我入睡。 这不就意味着需要入侵时陌的私密生活空间吗? 乔浅觉得,她怕死,她不敢。 上辈子有多少个误入时陌房间而被时陌一掌拍死的魔将,她已经数不清了。 这种高危任务,她做不来。重活一世,苟命第一。 于是乔浅试探:“城里头会唱曲儿的姑娘多着呢,我去给你找一个?” 时陌:“不要。” 乔浅脑子飞速运转:现在时陌摆明了就是要让她去做这个超级危险的任务。 她是想和反派大佬搞好关系,但也只限于在知道事情走向的情况下,投机取巧获得他的好感。 并不是铤而走险,攻坚克难才能获得他好感的这种啊! 现在怎么整? 时陌一边观察乔浅脸上戒备的神情,一边按下心底浮上来的密密麻麻的刺痛,开口,声音低低的:“魔宫有一汪洗骨泉,能让人洗去杂质,重塑灵根。届时你……” 乔浅蓦地抬头,双眼锃亮:“行,这个任务我接了。 早说嘛,有重塑灵根这等好事,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愿意。 方杨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默默观察着小徒弟和这个魔界臭小子的互动,若有所思。 得到乔浅的回答,时陌不再多留,径直向外走去。乔浅和方杨告别之后也跟上去。 恰巧此时黑雕回来了,载着两人向魔界飞去。 第二次被黑雕载着飞行,乔浅还是感觉很奇特。 经过今天毕方族来寻仇一事,她和黑雕也算是共患难过了,乔浅莫名想多了解黑雕一点。 她问:“它叫什么名字?” 时陌的声音被高空的风吹得有些飘散:“你还没问过我的名字。” 乔浅:那不是因为我知道你叫什么嘛。 行吧,既然你想要我问,我就配合你—— “你叫什么名字?” 时陌:“时陌。” 接着他又道:“这只傻鸟没名字。” 乔浅:“那我给他起个名字,你不介意吧?” 时陌淡淡道:“你随意。” “玄青如何?”乔浅道:“颜色深墨谓之玄青,这个名字和他的羽色相配。” 乔浅的墨发被风卷起几缕,吹到了时陌面前。 时陌悄悄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临近时却蜷缩起了指尖。 乔浅的心里没有他,对他只有忌惮。 他与她的距离,明明这么近,却还是那么远。 时陌最终收回了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 他声音平稳,回答乔浅:“玄青,挺好。” 玄青这次飞的很快,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两人一雕已经到了魔宫。 在魔界,但凡是以单字“魔”命名的建筑,必属于魔尊。其他建筑,必须另起名字。 魔宫便是魔尊的宫殿。 而魔宫的现任主人就是昨天刚上任的魔尊——时陌。 乔浅从玄青背上跳下来,跟着时陌走进面前这一座气派的宫殿。 宫殿大门上方挂着《议政殿》匾额,殿内两侧各分立四根黑底金纹的柱子,地面漆黑,光可鉴人。殿内只有前方高台上的魔尊宝座,四周全是空荡。整个宫殿大的出奇,高的出奇。 时陌并没有在这里停留,乔浅跟着时陌从魔尊宝座后面的后门穿了过去,到了魔尊寝殿。 寝殿的布置和议政殿的布置如出一辙——空旷、单调、色调压抑。 然而对乔浅而言,这些都无关紧要。现在已是黄昏,乔浅已经饿了一天了。她现在只想吃东西。 时陌在房间内仅有的一张桌子旁坐下,手轻轻拂过桌面。 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突然出现在桌子上。 乔浅这次根本不用时陌说,十分自觉地走到桌旁用饭。 时陌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手肘抵住床柱,手掌握拳支头,歪着脑袋看乔浅吃饭。 就算只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用饭,他也会心情莫名舒畅。 乔浅这顿饭吃得并不安逸,因为她能感觉到,时陌的目光简直能在她背上烫出个洞来。 这得多久没睡觉,才会等得这么急切呀。 作为一个前·体弱多病易失眠的人,乔浅十分能够理解时陌的心情。于是她草草扒完碗里的最后两口饭,抹了一把嘴,便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你想听哪首安眠曲?”乔浅问道。 她这个工作,说白了和在楼里卖唱没什么区别,都是服务业。 搞服务业,就得先搞清楚客人的需求。 结果时陌回答:“我突然不想听安眠曲了。” “你过来给我当枕头。” 乔浅:大兄弟你说啥?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说好的卖艺不卖身,怎么就变成了卖身不卖艺呢? 本姑娘不干。 于是乔浅很有骨气地拒绝了时陌。 “不想当枕头也行”时陌语气欠欠儿的:“洗骨泉这个地方,没我带着,任何人都进不去。你要想进去,可怎么办呢?” 好了,这就是妥妥的威胁。 乔浅能怎么办,她用行动表明,她选择妥协。 半柱香之后。 乔浅坐在床上作乖巧状,低头偷看枕在自己腿上的时陌。 这厮平时说话太损,以至于会让人忽略他过人的美貌。 此刻他闭着眼,眉形极好浓淡得宜,睫毛纤长鼻梁□□,唇薄而殷红。 这样一张精致的脸没了白日里那种张狂的气势,反而让人觉得像是琉璃娃娃,恬静、美好而易碎。 乔浅一边欣赏时陌的美颜,一边抵抗着困意的侵袭。 时陌没说她什么时候能走,也没说她能不能在这里睡,她只好硬抗。 但最终还是没抵得过汹涌的困意,睡了过去。 而把乔浅当枕头的人,却在此时睁开了眼。 第7章 时陌的确常年失眠。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沉睡,等于死亡。 但是,睡不睡觉,对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只是想利用这个借口把乔浅骗过来,多一些机会接触她,就像现在。 时陌起身,一手穿过乔浅臂弯,一手穿过腿弯,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大床里侧。 自己则是躺在外侧。 乔浅的右手和他的左手只有半尺之遥,时陌手指攥紧又松开,最终还是悄悄握住了乔浅的手。 软软的,暖暖的。 ------------------------------------- 乔浅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时陌的大床上。 她猛地坐起检查自己的情况—— 呼,还好还好,四肢健全衣服完整。 乔浅环顾四周,发现时陌不在。房间里多了洗漱用具。桌子上摆着饭菜,还冒着热气。 乔浅起床洗漱用饭。 时陌卡着乔浅用完饭的时间进屋,声音微哑:“走吧,带你去洗骨泉。” 乔浅起身跟上。 行至半路时,旁边突然飞过来一个红色的身影。 是个女子,容貌妖艳,身段婀娜。乔浅不认识。 红衣女子在距离时陌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红狐参见魔尊!” 她接着道;“属下有要事禀告……” 时陌停下脚步回头,淡淡说了一句:“本尊的规矩。” 红狐猛地抬头,发现自己竟然停在了距离魔尊十步之内的地方,大惊失色:“属下……属下无心冒犯,魔尊饶命!” 时陌没有理会红狐的求饶,继续道:“违者必死。” 话音落下,红狐已经化成了一堆粉齑。 乔浅已经被刚才这一幕吓傻了。 果然,就算是这一世,时陌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矩和癖好还是存在的。 十步之内不能有人……乔浅估摸了一下和时陌的距离,大约有半步。 她竟然没死,这算不算是奇迹? 乔浅一边想,一边往旁边挪步子。 时陌转过身来垂眸看她,声音不辨喜怒:“怕我?” 乔浅下意识回答:“怕……” 说完发现,时陌的脸色竟然有发怒的趋势。 于是她又补了一句:“还是不怕……我也不是很清楚呢……” 时陌没说什么,抬步向前走去。 乔浅落在后头,默默与时陌拉开十步的距离。 时陌掺了冰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魔宫内有未驯化的魔兽,你若不怕死,尽管离我远远的。” “……” 乔浅快走两步跟上时陌,两人距离又缩短到半步。 很快乔浅便到了一个宫殿,宫殿名字就叫“洗骨泉”。 洗骨泉殿内装饰保持了议政殿和魔尊寝殿的一贯风格:空旷、单调又压抑。 穿过主殿,走进侧殿,乔浅看见一汪泉水。泉水池由白玉修葺,呈圆形。从这头到那头,大约八步。 泉水呈乳白色,源源不断的泉水自泉眼涌出,向上翻腾。周围雾气缭绕,好似仙境。 时陌;“别泡太久,最多两个时辰。时间长了伤身。”说完便离开了。 乔浅脱衣入水,一触及泉水便感觉一阵暖流自脚底直击肺腑。 然而片刻之后,暖流消失,变成密密麻麻的痛。 这疼痛不是突然出现的,它由小到大,由局部遍及全身。乔浅实在是忍不住痛意侵袭,唤了声半灵。 半灵这两天都在闭关突破元婴境界。乔浅前两次唤它时都没回应,第三次唤它,半灵才从手链中出来。 乔浅声音有气无力:“半灵,我身上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疼,你快帮我看一下。” 半灵一眼看出眼前的泉水是洗骨泉,对淬炼根骨、重塑灵根有奇效。 按理来说,洗骨泉效果温和,没有灵根的人入水应该不会感到疼痛。除非经脉瘀堵,灵根滞塞的人,才会感觉到疼痛。 它之前帮乔浅看过,她确实是没有灵根的。她为什么会感到疼呢? 难道她其实是有灵根的,只是灵根被隐藏了起来? 半灵放下疑惑,拿出几根银针,按照疏通经脉的方法在乔浅头部、肩颈部施针。 一炷香之后,乔浅全身针刺般的疼痛消失了。 刚才抵抗疼痛已经消耗了乔浅的大半精力。她此刻趴在池边的白玉暖台上,头枕着胳膊,脑袋空空,视线落在旁边的白玉台上。 就这么看着看着,乔浅发现白玉台纯白的玉里面,竟然含有繁复的花纹。 这花纹看似杂乱,却井然有序,更像是一种古老的符咒。 不愧是能重塑灵根的洗骨泉,就连一个台子也暗含玄机。 乔浅视线逐渐模糊。半睡半醒间,感觉泉水中有清清凉凉的东西疯狂涌入自己的身体,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灵畅快。 不知过了多久,乔迁终于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见了半灵一张幽怨的脸。 能在一个兔子脸上看出幽怨的表情,乔浅觉得十分神奇。 半灵:“你筑基了。” “老子刚刚练好的元婴被你筑基释放的灵力冲散了呜呜呜呜……” “乔浅,你还我元婴!” 乔浅被半灵甩过来的消息砸了一脸,什么,她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人,跨越了十八层练气境界,直接筑基了? 还把半灵的元婴打散了? 乔浅用外衣将半灵蒙起来,起身快速穿上衣裙。尝试着朝殿内的一根柱子发力,柱子应声而断。 她真的筑基了! 乔浅蹲下把半灵从外衣中扒拉出来,满含歉意地安慰它:“抱歉啊半灵,我没想到会伤到你……要不然你去泉水里泡泡,说不定就能重新凝结元婴了呢。” 半灵稚嫩的声音委屈巴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泡个澡就能筑基啊?” “我要闭关修炼,一个月内不要叫我!” 说完便钻回了手链里。 乔浅把外衣拿起来套上,一边想着要找些提升修为的东西补偿半灵,一边向外走去。 走到外殿时,乔浅终于明白为什么半灵的元婴会被自己打散了:外殿的六根柱子倒了三根,房顶塌了一半…… 她返回内殿看了看。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内殿情况和外殿差不多,甚至更惨…… 别人筑基也都这么厉害的吗? 乔浅有点心虚,泡时陌的洗骨泉还搞坏他的宫殿,时陌会不会一怒之下拍死她? 忐忑间,乔浅走出外殿,抬头便看见时陌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完了完了,时陌肯定生气了。 乔浅硬着头皮走上前,正要开口,便听到时陌的声音:“筑基了?没死便好。” 乔浅的第一反应:没死便好,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第二反应:嗯,他不在意宫殿被毁的事? 时陌显然没有让乔浅回答的意思。乔浅也乐得不说话。一旦开口,话赶话,总是容易暴露问题的。 苟命大法第一条:敌不动,我不动。能混过去就混过去。 苟命大法第二条:搞完事情赶紧跑,尤其是打不过的情况下。 于是乔浅道:“我师父还给我布置了功课呢,我得回去做功课了。” 时陌:“那个老头子能教你什么?” 乔浅:“剑法呀。” “你一个筑基的人还用学普通凡人的剑法?” 乔浅:“他……修炼也蛮厉害的。” “我不比他厉害?你怎么不跟我学?” 乔浅:“你是天赋型选手,我自然跟你学不来啊。” 时陌垂下眼睫,哼了一声:“把那老头叫到这里来教你。” 乔浅:……行吧。 虽然跑不掉了,把师父叫来和她共患难也不错。 乔浅向时陌借了玄青当信使,写了一封语气诚恳的信,让它送给方杨。 信的大致内容如下: 师父,魔宫的床又大又软,睡眠环境极其舒适,保证你一天八个时辰高质量睡眠,你快来呀。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方杨就和玄青一起到了魔宫。 和方杨一起来的,还有一麻袋小黑鼠。 “师父,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啊,”乔浅站在魔宫后花园的石桌上,语气愤懑:“魔宫的人会告你扰民的!” 方杨看着一地乱爬的小黑鼠不为所动,甚至捏了一只小黑鼠放到手中把玩:“魔宫的人可不怕老鼠。” “喏,今天的功课,把它们全部抓起来。” 方杨话音刚落,一只小黑鼠爬上了石桌,咬住了乔浅的裙摆。 “啊——”乔浅运力一脚踢出去,小黑鼠被甩出去。同时被甩出去的还有乔浅磅礴的灵力。 所有的小黑鼠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乔浅的灵力冲击得爆体而亡。 方杨看一眼周围遍布的小黑鼠尸体,短暂的呆愣过后,诧异道:“小徒弟,你筑基了?” 乔浅脸上残留着被小黑鼠吓到的惊魂未定:“啊……在洗骨泉泡了几个时辰之后就这样了。” 方杨起身拉过乔浅的手腕,注入一丝灵力查探她的情况——她竟然真的有灵根了,而且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奇佳资质! 小徒弟虽然在短短半天之内跨过十八层练气境界直接筑基,修为却十分扎实,没有半分速成之象。 他从未见过此等奇特之事。小徒弟竟不是什么废柴,而是修炼天才? 方杨收回手:“既然你已筑基,便不用再学寻常凡人的剑法。” “从今天开始,为师会教你修炼之法。”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时小陌早起后干嘛去了╰( ̄▽ ̄)╭ 第8章 方杨摆袖,变出一排剑来,对乔浅道:“从这些剑当中选一把。” 乔浅目光扫过这一排剑,最后定格在一把窄剑上。 这把剑和其他各类金质的剑不同,通身是莹白色,不含一丝杂质,极其漂亮。剑身有淡淡的光华流转,双刃薄而锋利。 乔浅:“就它了。” 方杨面上有一瞬惊讶:“这把剑有灵性,你拿不动它的。” “这把剑是我无意间在念渊附近捡到的。它有灵性得很,我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它带回来。” “你才刚刚筑基,还是找一把普通的剑,日后修为增进了再用它也不迟。” 说话间,方杨看到小徒弟竟然把手放在了剑柄上。 方杨:“放手!小心被反噬!” 话音落下,方杨眼睁睁看着小徒弟轻轻松松把剑提了起来。 并且安然无恙。 方杨:“……” 为什么当初他连搬都搬不动这把剑! 难道这把剑改性子了? 方杨三两步走到乔浅身边,双手拿过她手中的剑—— 剑身犹如千斤重石直往下坠。 方杨一时大意没有运起灵力,手又抓得紧,直被窄剑拽得摔在地上。 “……” 啊呸!这剑还是当初那把狗比灵剑! 乔浅急忙把方杨扶起来:“师父,你一定是昨晚没睡够八个时辰,所以才拿不起来的。” 方杨已经快要自闭了,他活了成千上万年,第一次感觉自己还不如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方杨自我调节下,继而道:“这把剑名唤破坤,长得倒是好看,就是性子极其桀骜。” 乔浅把剑捡起来,细细抚摸剑身:“破坤?这名字倒是挺特别。师父你起的名儿吗?” 方杨一边揉手腕一边道:“已故白晗帝君的本命剑名唤破坤。当初我看这把剑和白晗帝君的剑有几分相似,便起了这个名字。” 乔浅表情为难:“咱们用的剑和人帝君的剑重名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方杨:“有什么不好?这六界中名唤破坤的剑海了去了。” “不用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今天先学会控制灵力御剑飞行。以后有什么急事也不用麻烦玄青载着你飞来飞去。” 乔浅乖乖点头。 方杨继续道:“首先便是控制灵力。” “修仙之士,练化灵气为灵力,汇聚丹田,人灵合一。” “控制体内灵力,需要意念引导。静心凝神,气沉丹田,化无形为有形。意念所经所及之处,便是灵力所经所及之处。” 乔浅听得晕乎乎的,大致听明白了师父的意思:集中心力,想让灵力到哪儿它就能到哪儿。 方杨讲罢,翘起右腿架在左腿上,指着墙角道:“现在试试把那朵黄花上的蜜蜂抓过来。” 乔浅顺着方杨指的方向看过去,百步之外的墙角那里明明只有红色的花,哪有黄花? 等等,还真有! 小黄花隐藏红花丛中,只露出一两片花瓣来,丝毫不显眼。 乔浅常听人说,修仙之人筑基之后五觉会比常人灵敏许多,果然如此。她现在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那朵黄花花蕊上的蜜蜂,以及蜜蜂薄薄翅膀上的纹路。 乔浅试着静心凝神,运起灵力自指尖发出。 眨眼间那只蜜蜂便到了乔浅手上。 方杨惊讶一瞬,随即镇定下来;“不错,孺子可教。” 乔浅还是第一次得到无良师父的表扬,有点兴奋:“多谢师父,都是师父教的好。” 方杨平生第一次感到心塞。 想当年,他学控制灵力的时候,也就学了□□十……十来个月吧。 而小徒弟眨眼间就学会了。 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可怕的吗? 方杨摇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去,接着道:“接下来学御剑之术。御剑的关键在于集中心力,人剑合一。要把剑当成自己的身体的一部分,这样方可运用自如。” 小徒弟的声音传来:“师父,是这样吗?” 方杨抬头,发现小徒弟已经驾着破坤剑,稳稳地悬于墙头之上。她表情兴奋,丝毫不见新手上路的紧张。 方杨:他这个师父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 师父说破坤剑性子十分桀骜难驯,可乔浅却觉得破坤性子极其温顺,和她十分合拍。 拿在手上一点也不重; 御剑飞行时它会根据她的站位自动调整位置,自始至终都稳稳地托着她;收取之时,只需她一个意念,它便会乖乖的回到她丹田之处或者出现在她手中。 就像现在,眨眼间破坤便回到她的丹田。 师父已经在青峰殿歇下了。乔浅一边慢步向时陌寝殿走去,一遍想着该如何开口向时陌要个自己的寝殿。 总不能和反派大佬一直住在一个寝殿吧。 乔浅推开寝殿大门,迈步入内,发现时陌已经靠在床边等着了。 她攥一下衣袖,走到时陌面前:“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单独的寝殿了?” “孤男寡女总是共处一室,会有人说闲话……” 时陌撩起眼皮看她:“我怕闲话?” 乔浅解释:“那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乱七八糟的流言会影响你高贵冷艳的魔尊形象嘛。” 时陌挑眉:她真是不擅长撒谎和找借口。 他一个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魔需要什么形象?那玩意儿他从来没有过,以后也不需要。 她就这么讨厌和他共处一室? 半晌,时陌道:“这魔宫里已经没有可供人起居的寝殿了。你只能和我住在这儿 。” 乔浅:我刚才从后花园过来,一路上看到好几个空着的宫殿,你跟我说没有宫殿? 硬是把她留在这里,还让她和他住一个寝殿,他想干啥? 她就是一个催眠哄睡的工具人,没必要搞得距离这么近吧? 或许时陌把她当成了一个会说话又会哄睡的灵宠,想把她放在身边逗着玩儿? 啊,反派大佬的心思真难猜。为了活命,她选择妥协。 时陌看乔浅的表情实在为难,轻轻摆了下袖子,在空旷的寝殿另一头摆上一张床,在寝殿中间摆上了一道墙。 他轻抬下颌示意乔浅:“以后你住那边。” 乔浅闻言转身,发现屋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堵墙。她穿过隔门,看到墙的那边摆上了一张白色流苏帐大床。 嗯,这样好多了,至少不用时时刻刻对着时陌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了。 然而,这晚乔浅还是逃不过当枕头的命运。 其实当枕头也没什么,凡事有了个开头,后面也就没那么难。 但让乔浅感到惊悚的是,早上醒来的时候—— 她竟然躺在时陌怀里!!!! 她昨天明明到对面房间睡下的,为什么会在时陌怀里醒来? 难道是时陌去把她抱过来的? 这不可能啊。 若是他半夜醒了需要人形枕头,她绝对不会以这样舒适的姿势躺在他的床上,只会靠着床柱坐上一夜。 他一个不近女色、清心寡欲到可以忽略性别的人,也绝对不会出于色心把她抱过来。 那……是她自己梦游过来的? 她以前也没有梦游的习惯啊。 难道她对时陌起了色心,自己却没察觉到,以至于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欲望驱使她晚上来爬人家的床? 想到这里,乔浅悄悄抬眼看了一眼时陌近在咫尺的盛世美颜。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对他起一点点色心,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啊,时陌醒来后会不会一巴掌拍死她? 要不然,还是趁着他没睡醒赶紧逃吧。 乔浅打定主意溜之大吉,掀开被角正要坐起身的时候,却被搭在腰间的大手捞了回去。 乔浅摔在软枕上,侧身和时陌四目相对。 可能是因为刚睡醒,他双眸还有些许未散尽的朦胧雾气,声音透着慵懒的沙哑:“干什么?干了坏事就想跑?” 乔浅:“那个,我可以解释的。是因为梦游……” 时陌:“不管是因为什么,你都冒犯我了。” “你毁了我的清白。” 乔浅:我就是在你床上单纯的睡了一觉,怎么就毁你清白了? 而且你个疯批魔尊,还会在意自己的清白? 乔浅听见时陌声音欠欠儿的:“你得对我负责。” 对他负责? 这是一个实力爆表能吊打六界众大佬的魔尊说的话吗? 乔浅:“我不是故意梦游到你床上的,而且我也没干什么……” 时陌:“你抱我了,此前我可从来没有被别人抱过。” 乔浅:“那你昨晚把我推开就好了嘛,况且你个男人,被抱了一下也没什么吧。” 时陌:“你歧视男人?男人的清白就不是清白?” 乔浅:我想亲切地慰问你十八代祖宗。 算了,他一个孤儿,没有祖宗。 乔浅用一种“虽然我不敢说但是我觉得你有病”的眼神看着时陌,实在想不明白他在搞什么名堂。 时陌这种疯批的想法,是她这种凡人猜不透的。 乔浅只好顺着他的话道:“你想我怎么负责?” 时陌:“以后每天给我当抱枕。” 由枕头变成抱枕,要求升级。 乔浅:“……行。” 她已经放弃猜测时陌的目的了。毕竟很可能他根本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心情好了要捉弄一下她,心情不好也要捉弄一下她。 为了洗骨泉,她妥协。 反正和时陌这样不喜欢女人的人躺在一起,和跟和尚躺在一张床上没什么区别。 得到乔浅的回答之后,时陌便起身了。 乔浅慢他一步,起来后发现屋子里中间那堵墙已经不见了,那头的白色流苏帐大床也不见了。 这算什么,瞬建瞬拆吗。 乔浅视线微转,看见时陌向外走去的玄色背影,和昨天杀死红狐后的背影一样冷漠。 时陌的各种奇奇怪怪的规矩依然存在,违者必死。 可她却是个例外。 她进他的寝殿、近他的身,梦游上他的床,他都没有杀了她。 或许是她太弱了,所以时陌根本不会对她有什么防备。 毕竟有谁会防备自己养的猫儿狗儿呢。 但不管怎样,自己对时陌,好像没那么畏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14 22:05:53~2021-03-17 15:3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墨匝匝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乔浅一早就去后花园练习控制灵力和御剑飞行。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方杨才打着哈欠过来。 乔浅驾着破坤剑飞回地面:“师父,你可算来了。” 方杨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趴在石桌上醒神。 乔浅也跟着坐下:“师父,你为什么每天必须睡八个时辰啊?” 方杨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还不是毕方族那帮狗东西搞的!” 三百年前,方杨还是毕方族中人人爱戴、天赋异禀的六皇子——归辰。 彼时六界不时有人离奇失踪,一段时间后被人发现干瘪的尸体。六界强强联手,合力调查此案,却久久都不见结果。 方杨当时代表毕方族,参与了此案的调查。案件疑点重重,他越往深处调查越觉得蹊跷。 调查到最后,方杨竟然发现,这一系列的杀人案,竟然是毕方族所为。 他的父亲——毕方族族长归尧,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件上古法器——往生镯,他发现往生镯能够吸收他人的修为和精气为己所用,于是便寻机骗来了一个人类修士,吸取了他的修为。 而归尧自身的修为,果然有所长进。 在尝到甜头之后,归尧一发不可收拾。上至仙界下至凡间,只要是他碰到的修为尚可的人、妖或是仙,都会被他吸干修为和精气。 归尧甚至把这个提升修为的捷径,告诉了自己的夫人和比较亲近的几个孩子。几人沆瀣一气,在六界祸害无数。 他们把所有的“猎物”抓到一个地方集中起来,利用往生镯把所有人的修为和精力全部都吸取出来,几人平摊。 同一个地方,既是屠宰场,也是狂欢场。 由于方杨和父亲不怎么亲近,平时不合群且性子叛逆,归尧并没有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待方杨怒气冲冲地去质问归尧为什么做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时,归尧反而要他保守这个秘密,毕竟他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分对错。 方杨没有答应。 归尧以为因为自己没有告诉六儿子提升修为的捷径,儿子记恨自己,所以才不肯保密。于是他邀请儿子一同加入屠杀的欢乐场。 方杨假意答应,到达那个地方之后抓准机会想要毁掉往生镯,却被它反噬,落下了每日必须睡八个时辰否则修为就会减半的怪病。 那日之后,方杨与毕方族正式决裂。因为顾念最后一点亲情,方杨没有将他们做的龌龊事曝出来,只是警告他们不要再做这等伤天害理的勾当。 从那之后,归尧几人确实收敛了许多。 方杨也改名换姓,彻底断绝与毕方族的来往,隐藏于市井之间。 只是三百年过去,当年的案子仍然没有破解。 乔浅早就领略过毕方族无下限的可耻行径,听到师父讲述他们利用法器吸取他人修为,并没有多惊讶。 她比较关心的是往生镯。 “师父你是因为往生镯才得了这种怪病,那是不是只有用往生镯才能治好你的病?” 方杨打个哈欠:“就算拿到往生镯也没用,只有毁掉它,我这个睡不够的病才能治好。” “问题就是,六界之中根本不存在能毁掉它的人。” “往生镯乃上古神器,由已逝白晗帝君亲手铸造,哪里是寻常人等能够毁掉的。” 乔浅此时有点可怜自己的无良师父。其他神仙的一辈子,一大半时间都在享受生活;而她师父的一辈子,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睡过去的。 哎。 方杨说了会儿话,终于缓过了刚睡醒的那阵迷糊劲儿。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这几天泡的那个温泉叫啥名儿来着?” 乔浅:“洗骨泉啊。” 方杨:“名字是哪几个字儿?” 乔浅:“洗漱的洗,骨头的骨,泉水的泉。” “师父,你问这个干啥?” 方杨语气随意:“哦,这个东西原来是毕方族的。应该是那个魔尊小子专门抢过来给你泡澡的。” “且等着吧,时陌杀了毕方族九皇子又抢了洗骨泉,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该来寻仇了。” 乔浅刚想说时陌不会专门因为自己才去抢东西的,而且毕方族的人应该被时陌打怕了,不会再来了。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了外头魔兵喊叫声:“禀告魔尊!毕方族入侵魔界,已到魔宫之外!” 乔浅:“……” 方杨站起身:“走吧,咱也去看个热闹。” 乔浅:“师父,你确定我们不是去送命?” 咱都不是可以置身事外看热闹的人啊。 方杨一边走一边道:“放心。不是还有你的那个小白脸魔尊嘛。” 乔浅无奈脸:“他不是我的,师父你别乱讲话。” 方杨回头向乔浅眨下眼:“以后就是你的了。” “……” ------------------------------------- 乔浅到魔宫门口的时候,时陌已经到了。 魔宫大门开着,门外场面煞是壮观。 为了这场战斗,毕方族仿佛所有人都出动了。魔宫外地势开阔,穿着银色铠甲的毕方族人从魔宫门口一直蔓延到辽阔空地的尽头。 左边一片银色。 魔界的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气势也不弱。难以计数的魔兵身着黑色铠甲,占据了右边的地盘。 右边一片墨色。 然而引起乔浅注意的不是两方声势浩荡的阵仗,而是站在毕方族大军前头的两个身穿白衣之人—— 扶奕帝君,还有柳涵儿。 扶奕长相俊美,神色清冷,就像是画里的谪仙落入了凡间,不染纤尘。 柳涵儿一张小脸温软无害,楚楚可怜。看到她的人都忍不住心底熊熊燃烧的保护欲。 两人站在一起,仿若一对璧人。 可谁能想到,清冷谪仙曾经对一个女子始乱终弃;楚楚可怜的美人曾经一剑刺穿了另一个女子的胸膛。 两军对阵,场面却异常安静。乔浅跟着方杨大大咧咧地从正门走出去,一下子变成了全场的焦点。 乔浅看到扶奕也向她这边望了过来,然后痴痴呢喃了一声:“涵儿。” 扶奕其实声音并不大,只是乔浅筑基之后五感十分灵敏,把他的呢喃声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听清楚之后,乔浅更厌恶扶奕了。 不只是厌恶,还有鄙视。 心尖上的人就在他身边,他却不看。 他看向别的女人,喊得却是心尖上女人的名字。 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败类。 同样听见扶奕的呢喃,并且在意的人,还有柳涵儿和时陌。 柳涵儿端得一副孤傲清高的模样,面上一派宁静,可袖子上的衣料都快被她抓烂了。 时陌一身玄衣立在大军之前,身后的黑蛇魔将和苍狼魔将站在他十步之外。 时陌看向乔浅,声音清冽:“过来。” 乔浅和方杨正要往时陌那边走,便顺着他的话走了过去。 方杨极其自觉地站在苍狼后头,乔浅也停在方杨旁边。 乔浅抬头,发现时陌的视线一直停在自己身上,并且有越来越冷的趋势。 嗯?怎么回事?她做的不对吗? 他让她过来,她就过来了啊。 思索了一会,在时陌的眼神简直可以冻死人的时候,乔浅终于悟了—— 时陌是要她站到他身边,和他一起分担万众瞩目的压力。 于是乔浅抬步向时陌走去。 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时陌的眼神终于软化下来。 然后……乔浅就感到自己腰间多了一条胳膊。 乔浅咬牙切齿压低声音和时陌讲道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且不论她作为当事人,愿意不愿意被抱。只是这么严肃的场合,你这样搂搂抱抱真的好吗? 时陌胳膊上用了点力气把乔浅圈的更紧,乔浅被向前带得一趔趄,被迫仰起了头。 正对上时陌垂眸的目光。 他语气意味深长:“这是昨晚的补偿之一。” 乔浅:“……” 这个时候,在这个场合,要什么补偿啊! 他难道是被死对头——扶奕刺激了? 按理说这应该是时陌和扶奕第一次见面,此时两人还未结下仇怨。 但……上辈子也没听说过魔尊时陌与扶奕帝君有什么恩怨,只听说时陌喜欢追着扶奕打。 很可能时陌追着扶奕打的原因,只是因为看他不顺眼吧。 眼下,时陌大概是看扶奕不顺眼,又觉得扶奕有佳人在侧,自己身边连个雌性生物都没有,面子上挂不住,于是找了她来充场面。 这么一想,乔浅释然了。 作为一个工具人,就是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 毕方族的人本想酝酿一下气氛,从气势上震慑对方。 没料到那个魔头非但没有被震慑到,反而和杀死九皇子的女人打情骂俏了起来。 岂有此理,简直不能忍! 毕方族此次可谓是倾巢而出,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人都来了。 族长归尧仗着自己修为高深,没有穿铠甲,只着一身蓝袍。 他站在大军最前头,声音中的毒恨仿佛要溢出来:“无耻魔头,竟敢杀我儿,偷我洗骨泉!” “你若识相,便趁早归还洗骨泉,本王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时陌此时正捏着乔浅的一小撮头发,在指尖绕来绕去地玩儿,仿佛这撮头发是他十六年来见过的最新奇好玩儿的东西。 就连归尧在对面叫嚣,他都没有抬头。 只是漫不经心道:“你儿子寻衅被杀,那是活该。” “而且,本尊不是偷,是光明正大地抢。” “毕方族当时在场数百人,连个洗骨泉都保不住。现在你还敢带着人来我的地界叫嚣。” “真是窝囊又愚蠢。” 第10章 归尧当了数万年族长,几乎从没有人敢和他这样讲话。 时陌的一番话,简直就是将他的面子里子踩在脚底碾压。 他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想也不想便向前冲去,拉开这场战争的序幕。 毕方族的人看到族长都冲出去了,纷纷跟着冲上前去。魔界的人见状也全军出动。 不过片刻,两军便混战在一起。 乔浅窝在时陌怀中,一动不敢动。场面如此混乱,刀剑无眼,她要是一个挣扎反而被周围的刀剑伤到,说不定就又嗝屁了。 珍爱生命,自己有责。她还是老老实实抱紧大佬的大腿。 归尧身法敏捷,一个晃眼,他就到了时陌十步开外。 时陌还是低着头,把玩着乔浅的头发,脚下一步未动。 直到归尧挥出的灵力快要触及到他面庞的时候,他才恋恋不舍地放下那缕秀发,敷衍地朝前方挥了一下袖子。 归尧的灵力被时陌磅礴的魔力冲散,人还被弹了回去,狼狈地落地,在属下的搀扶下才将将站稳。 归尧接下来仿佛学聪明了,总是想办法出其不意地从各个犄角旮旯冲出来袭击时陌,但总会被时陌轻飘飘地挡回去。 几个回合之后,时陌仿佛厌烦了这个无聊的游戏,直接在后方划出一片空地,摆袖变出一张长塌来,揽着乔浅坐到长塌上。 他下巴架到乔浅肩膀上,轻轻嗅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气,开口:“黑蛇,苍狼。” 转眼间两位魔将便从混战中脱身,出现在时陌十步之外。 时陌继续道:“陪那个老家伙玩玩。” 两位魔将领命而去。 *** 方杨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战斗,只是站在时陌后头看热闹。就算看到自己血缘上的老爹被痛打也无动于衷。 他反而有点疑惑。 归尧表面上是个好父亲,实际上对亲情并没有那么看重。他最关心的,只有他自己。 即使是儿子被杀,对归尧而言,也没必要举全族之力来打这一场胜算并不大的仗。 而且,虽然洗骨泉是个宝贝,能让人重塑灵根,也有益于提升修为。 但对于生来便有灵根,并且生活在灵脉充沛之地的毕方族人来说,洗骨泉的用处其实并不大。 也谈不上发起战争来夺回洗骨泉。 依照归尧的性子,必定是时陌抢了他极其重要的东西,他才会如此不计成本地要将东西讨回来。 莫非……是往生镯? 方杨越想越觉得,时陌很有可能抢了毕方族的往生镯。 但是他一个实力这么强悍的魔尊,要往生镯干什么? 难道他要精进修为,统一六界? 不像啊,时陌这小子,成日里眼睛都粘在小徒弟身上了,小徒弟练功的时候他都要偷偷来看。 明显就是一个胸无大志恋爱脑的毛头小子。 那许是时陌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将往生镯拿了回来。 难道往生镯就藏在洗骨泉里? 方杨看了看对面立在战场之外的扶奕帝君——九重天实力最强的上神。 又看了看自己身前的时陌。 这两个人算是六界实力最强的两人。 若是他两人同时出手,也许能够毁掉往生镯。 往生镯一毁,他的怪病自然就好了。也不会再有人利用它为非作歹害人了。 方杨觉得,这是一个天赐的好机会。 正巧归尧此时被两大末将打得趴在不远处,方杨绕过去站定在归尧面前,试探道:“你把往生镯放到哪里不好,偏要放在泉水里。那魔尊还以为它是个不祥之物,早就一把火烧的干净了。” 归尧也是被打得脑子糊涂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就相信了方杨的说辞。 他一脸崩溃,语气不可置信:“不可能!我明明把它藏在白玉台里的!魔头不可能发现它!” 方杨心道果然。 归尧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套了话,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双眼猩红,掏出羽剑朝着方杨挥出一道蕴满怒气的灵力:“归辰,你竟敢骗你亲老子!” 方杨只是躲,也不还手:“你我父子情份,早在你利用往生镯夺取他人修为的时候,就断得一干二净了。” 两魔将见状,重新上前和归尧缠打在一起。 毕方族二皇子归昊此时终于从混战中脱身,飞到父亲身边加入与两魔将的对战。 方杨趁机脱身,回到时陌身后。 ----------------------------------- 置身于混乱战场中央,乔浅一开始还挺紧张的。只是在经历了被当众搂腰、闻脖子等一系列事情之后,乔浅的紧张就被完全冲散了。 现在甚至有点昏昏欲睡。 直到她听到方杨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时陌,毕方族此行的真正目的是往生镯,往生镯就藏在洗骨泉的白玉台里。” 乔浅迷糊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方杨说的是什么意思。 接着乔浅感到时陌胸腔微微震动,他声音里透着玩味,从她头顶传过来:“哦?这下有好戏看了。” 乔浅:嗯?什么好戏? 时陌将两位魔将叫来:“往生镯在毕方族人手中,你们将这个消息散开,把各界当家的全都引到这儿来。” 两位魔将领命而去。 乔浅一脸懵:“你把其他五界的人都引到这里干什么?”还嫌现在不够乱吗? 时陌低头,心情颇好地问:“你知道往生镯是个什么东西吗?” 乔浅:“夺取别人修为的上古神器。” 时陌略惊讶:“看来方杨已经跟你说了。” “三百年前,六界发生了一系列惨案,至今还未找到凶手。” “早就有人根据死者的干尸推测出来,凶手是利用往生镯行凶。” “如今消息散出去,六界众人,自然冤仇得报。” 乔浅:不用摆出一副伸张正义的样子,其实你就是想搞事情看热闹。 嘛……虽然她也很期待毕方族人被群殴的场景。 时陌讲完,一手摆袖,乔浅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汪还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泉水。 乔浅震惊,怎么这东西还能和石头一样随便挪呢?! 接着,时陌终于放开了乔浅,起身走到洗骨泉旁边。 乔浅也跟上去。 只见时陌细细端详了白玉台片刻,又弯腰轻轻将手附在其上。 一声碎玉相撞的脆响之后,环状的白玉台竟然被整个拔起,片刻后缓缓变成普通白玉手镯般大小。 往生镯通体白润,白玉里画着繁复的花纹,仿佛某种古老的符咒。 时陌两只手指将镯子拈起来,随意看了两眼之后便扔给了乔浅:“送你。” 乔浅险险将镯子接住。 时陌开口,声音里带着恶劣的诱导:“用这个东西,你能吸干在场所有人的修为,包括我。” “你不是想变强吗,利用它,一天之内就能升到渡劫期。” 乔浅抬头,用一种“你又发病了”的眼神看着他。 时陌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用这个东西吸人修为一点也不难,只要把你的血滴在上头,再画一个召唤符便可以了。” 好像真的十分期待乔浅杀人似的。 乔浅表情诚恳:“我想好好活着。”不想作死。 你发疯作死的时候别带上我好么。 其实在拿到往生镯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乔浅也想过利用这个东西来迅速变强。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个尖尖来就被乔浅掐死了。 没有实力还自作聪明妄想走捷径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毕方族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归尧比她实力强了太多,这不要眼瞧着也要完了。 乔浅转身向长塌走去。 时陌看着面前的白色背影,微微勾唇。 果然,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当年的那个傻姑娘。 *** 两刻钟之后,六界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陆陆续续到齐。 混战暂时告一段落,两军分立两侧。来人数量众多,立在两军中间。 一身段魁梧的男子率先开口:“魔尊,你魔界的人说往生镯在毕方族手中,此事当真?” 这男子乃是冥王涂戊。三百年前他的一个爱妾被吸干修为惨死,连尸身都没留下。 六界无人不知拥有往生镯的人就是凶手,他此行就是来报仇的。 归尧在看到其他五界人士陆续到来的时候,心中就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方杨那白眼狼竟然真的将往生镯的消息告诉了时陌! 而时陌这个疯子竟然将往生镯的消息公知于六界! 他三百年前做的事必定藏不住了…… 归尧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而后突然攥紧:不,他不能坐以待毙! 归尧抢在时陌浅面大声道:“你个魔头信口胡言!往生镯明明在你手中,大家有目共睹,你如何能诬陷于我!” 魔宫前开阔的空地上站满了人,只有时陌方圆十步之内一片空旷,显得和这混乱的场面格格不入。 时陌轻笑,笑声中满是轻蔑,声音虽轻却清晰的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归尧,你好歹也是一族之长,如今遇到了事儿,连自己的宝贝都不敢要了。” “缩头王八。” “你莫不是忘了往生镯是上古神器,它是有记忆的。” 时陌挑起一缕乔浅的发丝,在指尖绕个圈,漫不经心道:“你说这些人为何而来呢?” 归尧终于忍不住全身都颤抖起来。他当然知道这些人为何而来,他们都是来寻仇的。 若只是一个时陌,他自觉还能有几分胜算。如今六界之中修为高深的人全部集中在这里,他一点胜算也没有了…… 还有他的几个孩子、万千族人…… 远远的,时陌欣赏了一会儿归尧青白交加的脸色,在他脸上露出绝望之色的时候,时陌终于收回了目光。 在归尧和时陌的这一场交锋之中,谁胜谁败,一看便知。 利用往生镯行凶的人是谁,在场大多人心中都有了数。 只是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时陌拿过乔浅手中的往生镯,施了几个术法,将往生镯的记忆调到三百年前,映射在半空中。 巨幅画面不断变化闪烁,其中不乏在场众人所熟悉怀念的身影。 往日宠爱的小妾被吸干修为,魂飞魄散;往日有过命交情的好兄弟被人袭击,吸干修为变成干尸;年少有为又善良的儿子行侠仗义,却被衣衫褴褛的老人杀死;…… 而画面中屡屡吸人修为取人性命的人,就是归尧! 最后,是归尧以及他的夫人、子女将千余人推进一个万人尸坑中,利用往生镯疯狂吸食他们修为的画面。 简直就是一个不见滴血的屠宰场。 第11章 毕方族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归尧本想带着夫人孩子偷偷溜走,没成想却被眼尖的众人抓了回来。 六界众人攒了三百余年的恨终于有了发泄之处,眼下自然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归尧几人被挖眼拔舌,割耳割鼻,肢解四肢,场面血腥不堪。 以往时陌杀人的时候,都是不见滴血,直接将人打得魂飞魄散,尸身也化为粉齑。 因此乔浅之前几乎没有见过这么血肉泥泞的场面。 眼前一片鲜红,鼻端不时飘来的血腥之气,耳边不间断的哀嚎声,这一切让乔浅不适的皱了皱眉。 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有些恶心。 突然,微凉的大手覆住了乔浅的眼睛和耳朵:“别看,别听。” 时陌声音带着些许安抚:“为这些杂碎脏了眼睛和耳朵,不值得。” 眼睛耳朵被遮住之后,确实感觉好多了。乔浅顺着时陌的力道靠在他怀里。 接着,乔浅鼻端的血腥气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清新的异香。 是从时陌身上传来的。 片刻后,乔浅听见时陌吩咐属下:“将地上的脏东西收拾了。” 不久,周围变得安静下来。乔浅再睁开眼时,那些泥泞的血肉已经被清理干净,空中也没有任何血腥之气。 众人仿佛还没有从手刃仇人的情绪中缓过来,脸上有残留的毒恨。 一人突然大喊一声,指着一个方向:“还有一个毕方族人!” 乔浅顺着那人指的方向望去,发现柳涵儿竟然还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 她竟然躲过了刚才的屠杀。 不过也是,有扶奕帝君在身旁,柳涵儿哪有那么容易死。 柳涵儿正手忙脚乱的施展术法,是瞬移术。但无论如何瞬移术都没有任何效果,仿佛失灵了。 扶奕此时静静地站在柳涵儿身边,竟对她的慌乱视若无睹。 柳涵儿脸上闪过一瞬绝望,最后拉住扶奕的衣袖,对他说了什么。 扶奕没有甩开柳涵儿,只是脸上的神情依然冷漠。 大概是发现了心头的白月光竟然是个会吸食别人修为的女魔头,对柳涵儿心寒失望了? 此时,众人已经朝柳涵儿冲了过去。 柳涵儿向众人那边望了一眼,脸上越见慌乱,将扶奕的袖子拉得越紧了。 扶奕终于看向她,说了一句什么,柳涵儿含泪点头。 众人即将到达柳涵儿面前,扶奕却做了一件令乔浅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竟然将柳涵儿推了出去,推到了众人眼前! 扶奕开口:“柳涵儿自知罪孽深重,愿散去毕生修为以平复各位心中的仇恨。” 妖王长牧一头白发,表情怨毒讽刺:“杀我儿一条命,她毕生修为就能赔?” “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当初毕方族杀他们那么多亲友,他们杀这个小丫头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柳涵儿回头眼神哀求地看着扶奕,扶奕面无表情看了柳涵儿一眼:“那便废了她的灵根。” “看在我的薄面上,各位留她一条命,本君谢过各位。” 乔浅:原来是先发制人的苦肉计。 这倒是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既保全了他扶奕帝君公义的形象,又保全了柳涵儿的一条命。 至于灵根,扶奕会帮助柳涵儿重塑灵根的,这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众人本不想饶过柳涵儿,可扶奕帝君竟然开口请求众人饶了她。 扶奕帝君是谁?那是现如今九重天上实力最强、地位最高的上神,曾经征战六界,立下战功无数。 是自天地开辟以来,唯一一个能和白晗帝君相提并论的人。 六界中人,无论真心或假意,无论出于尊敬还是畏惧,总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柳涵儿的命算是保下来了,扶奕亲手废了她的修为和灵根。 众人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没再说什么。 一场大戏看完,虽然柳涵儿没有死,但也成了一个半残之人,乔浅看的也还算痛快。 她现在实力还不够强,没办法手刃仇人。等到她实力足够强时,定会手刃柳涵儿。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那才是真正的痛快。 按理来说,众人已经报仇,该各回各家。 此时却突然有人想起往生镯来。冥王嗓门大,喊了一嗓子:“那往生镯,魔尊准备怎么处理?” 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时陌。 其实众人此次来,是为了报仇,也不仅仅是为了报仇。 还为了往生镯。 往生镯威力极大,谁若是拥有了它,一不小心便会被拖进欲望的深渊,害人害己。 他们这些人中间,不是没有人想要得到往生镯。只是有毕方族这个前车之鉴,他们只好将这个念头按下。 更何况在场的各位都不是无能之辈,往生镯能落在谁的手中还不一定。若是往生镯落在了他人手中,自己的亲友岂不是又陷入了危险之中,六界又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倒不如趁着现在群英聚集,将往生镯毁了,六界也算少了一个隐患。 时陌以为众人会为了往生镯争得头破血流,他正好能再看一场好戏。 没想到众人竟然按兵不动,甚至脸上都隐隐透出对往生镯的仇恨之意,显然是想要毁了它。 看来没得好戏看了,无趣。 时陌将乔浅手中的往生镯拿过来,在手中把玩两下,随意扔出去:“这么个破玩意儿,毁了吧。” 往生镯被扔在半空中,冥王涂戊挥出一道遒劲的灵力,打在它身上—— 往生镯落在了地上,安然无恙。 冥王纳闷,竟然没碎?他刚才挥出的这一掌,足以打翻一座山头,一个小小的往生镯竟然丝毫未损! 妖王长牧讥笑道:“冥王,你可真是修为退化了,一个小镯子都打不碎。” 冥王被说得脸色微红,粗声粗气道:“往生镯乃上古神器,哪有那么容易被打碎。你来试!” 妖王上前,自信满满地运足力气,挥出一道灵力打向往生镯。 往生镯只是被灵力打得翻了个身,却一点裂痕也没有。 妖王:…… 有刚才冥王、妖王两人的试水,众人心里都有了个底:这镯子,恐怕没那么容易毁掉。 众人商讨之后,决定合力尝试一番。 就连没来得及离开的扶奕也被请过来与众人合力摧毁往生镯。 乔浅看到方杨也加入了众人的队伍,推了一把旁边的时陌:“你也去吧。” 你一个人顶他们一群人呢。 时陌斜靠在床柱上,撩起眼皮懒懒的看过去:“是他们要毁掉镯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乔浅早猜到了时陌是这个反应:“不毁掉这个镯子,我师父每天都得睡八个时辰,那他便没多少时间来教我了。” “他不教我,我的修为就提升的慢,那我心情就会变差。” “我心情变差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便会睡不安稳。届时会影响你睡觉的。” 打蛇打七寸,他这么在意睡眠,一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果然,时陌一脸不痛快地站起身,向众人那边走去。 六界大佬个个使出全身解数。在场所有人,不论是各界大能还是将军小兵,全都合力摧毁往生镯。 排山倒海的灵力向半空中的往生镯袭去。 然而磅礴的灵力、魔力打在它身上,仿佛铁拳头砸在棉花上似的。 一刻钟后,往生镯仍然安然无恙。 众人讶异,这往生镯竟然这么坚固,成千上万的人合力都不足以打碎它! 这一刻钟的努力,仿佛白费了。 众人暂时停下来,商讨新的办法。 冥王活了十几万年,还没经历过如此挫败,他用了小半的修为来对付这个臭镯子,却丝毫不见成效。 冥王气急败坏地冲往生镯踹了一脚,将它踹飞了出去,暂时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 *** 乔浅像个乖宝宝似的坐在长塌上,远远地看着众人合力攻击往生镯。 她其实也很想上前和他们一起出力的,只不过比起在场的各位大能,她这个小菜鸡的力量实在是太微弱了。 这种大场面,她还是别掺和添乱了。 思考间,乔浅仿佛听见有人喊“小心!” 她抬头,看见有个东西飞速向她袭来。 电光火石之间,乔浅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有人要暗杀她?! 那东西的速度实在是太快,眨眼间就快砸到她脸上。乔浅根本来不及使用灵力,只能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把这个不明物体抓住。 刚才那东西差点怼到她眼睛上,惊惧之下乔浅闭上了眼睛。如今只感觉手里的东西呈环状,触感冰冰凉凉的。 乔浅紧张之下双手一用力—— “咔嚓”一声脆响之后,那东西被掰成了两半。 嗯?什么暗器,竟然这么易碎? 乔浅睁开眼睛,视线向下,看到手里的东西竟然是……往生镯? 嗯?这东西怎么碎了?是她掰碎的吗? 乔浅抬头,看到在场的众人齐刷刷地看着她。 …… 被六界众大佬盯着,更紧张了…… 接着乔浅双手一抖,两只手中的往生镯碎片,又被各自掰成了两半。 众人:…… 他们拼死拼活都毁不了的上古神器,这个小姑娘手一抖就把它给毁了? 而且这个小姑娘看起来还是没什么修为的样子。 除了时陌和扶奕,众人都是一脸的怀疑人生。 ------------------------------------- 柳涵儿从小随母姓。听下人说,这是因为父亲深爱母亲,所以才让自己冠以母亲的姓氏。 也因为这个,母亲从小对自己尤其偏爱,父亲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她出生以来的一万年时光中,柳涵儿一直是被娇宠着度过的。 她从不需要考虑家族之中的事情,只需要考虑自己的事情便好。 此次与魔族的对战,她本是不想来的。这种事情交给父亲兄长处理就好,根本用不着她来操心。 而且,这种打打杀杀的场合一点都不适合她——主要是会破坏她在扶奕心中娇弱可怜的玉女形象。 可是父亲执意要她来,她便来了。只是来露个脸,走个过场。 正好在出战之前,扶奕来族内做客,他便跟着一起来了。 柳涵儿从一开始就没有参与混战,一直安安静静呆在扶奕身边。 只是没想到,毕方族三百年前的秘密竟然会被公之于众,扶奕知道了她曾经亲手杀过人,吸食过别人的修为。 她辛辛苦苦在扶奕心中建立的娇弱善良的形象顷刻崩塌! 更没想到今天的一场对战,竟然成了她全家,乃至全族的死期! 刚才她站在战场边缘,和父亲母亲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去救他们,也因此侥幸活了下来。 但,她毕竟也参与了三百年前的屠杀,众人如何能够饶过她? 柳涵儿听到众人已经注意到了自己,慌乱之中向扶奕求救,声音颤抖:“扶奕哥哥,你救救我。” 扶奕垂眸,声音冷淡:“杀人偿命,这是自古不变的法则。” 言外之意,他不能破坏法则去救她。 柳涵儿脸上闪过一瞬绝望。 她知道扶奕不喜欢自己,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绝情! 柳涵儿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接近扶奕,完全是因为他需要自己的心头血。 他对她有所求,才会忍受她靠近他。 柳涵儿眼看着父母亲人被众人用各种残忍的手法杀死,化为一滩滩血水。她突然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做无忧无虑的公主了。她的保护罩已经倒下,化为了血海深仇,背负在她肩膀上。 她不能死,她必须活着,活着为亲人报仇! 柳涵儿抓紧扶奕的衣袖,下定决心:“扶奕哥哥,我愿意将心头血给你,求你救我一命。” 扶奕眼中终于掀起点点波澜,他垂眸看向柳涵儿,声调清凉:“好。” 第12章 蓦然成为人群的焦点,除了一开始的片刻紧张之后,乔浅很快放松了下来。 莫名其妙的适应了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况。 乔浅正要开口解释一下,刚才的情况完全是个意外。突然间,手里的往生镯碎片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晃得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乔浅只觉得汹涌磅礴的灵力穿透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争先恐后地涌入她体内。 即使闭着眼,还是能感觉到周身一片刺眼的白茫。 半刻钟之后,那股灵力终于停了下来。 乔浅感觉自己的丹田之处仿佛更加充盈了,不但如此,她甚至发现自己竟然能感知到周围的灵力流动,她根本不用睁开眼就能知晓周围都有什么东西。 这……她难道修为提升了? *** 时陌在看到乔浅一脸懵地掰碎往生镯之后,并没有觉得很惊奇。 在他的观念中,这个身穿白衣的姑娘,让他魂牵梦萦八年的姑娘,仿佛就应该这么厉害。 只是看到她被往生镯释放的灵力包裹时,他还是忍不住提起了一颗心。 他没料到,往生镯在被用来吸取他人修为时,竟然会自动储存一小部分修为,日积月累,往生镯内部便蕴含了庞大的修为灵力。 更没料到,往生镯中的修为竟然会自发自动的涌入乔浅体内。 乔浅如今只是筑基境界,还不一定能够承受得住如此磅礴的灵力。 时陌飞身到乔浅身边,但由于乔浅被灵力白光笼罩,时陌近不了她的身。 这层白光之坚固,就算时陌的魔力打上去,也不见损伤分毫。 时陌只能站在白光外等待。 这还是他突破修为成为魔尊以来,最无措的一次。 直到半刻钟之后,白光终于减弱,乔浅的身影渐渐明晰。 然后他看见乔浅仰起了脸,惊喜道:“我境界提升了?!” 时陌上前查探了一番乔浅的情况,发现她竟然一举突破了大乘境界。 乔浅体内的灵力变得更加精纯,也更有力量。 不仅如此,她的容貌也发生了变化。 变得……更加诱人,更加招蜂引蝶了。 想把她藏起来。 乔浅睁开眼睛之后,便看见时陌站在她眼前。 他简单地看了下她的情况之后,便一直盯着她的脸看。 嗯?她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嘛? 乔浅摸摸脸,发现自己的脸竟然变得更加光滑,如初生婴儿一般。 乔浅以灵力凝结成镜,看了看自己的容貌。 她竟然变得如此好看! 之前她的长相和肤质也不错,但也只是普通好看。像她这样的女子,在隐阳城一抓一大把。 如今她肤质变得白皙细腻,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脸型五官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是却好像是被人重新雕刻过了一般,处处透着精致。 眉如远黛;双眸更加有神,顾盼生辉;鼻梁挺翘;唇不点而朱。 她简直要爱上镜中之人了。 这就是境界提升的附属效果嘛? 乔浅再一次感慨修仙真好! 时陌看着乔浅,神色晦暗不明。乔浅沉浸于自己的美貌不可自拔。两人一时无言。 围观的众人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此时都很好奇这个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拥有顶尖实力的人物,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清剑派的掌门清明道君首先开口,声音清朗:“请问姑娘尊姓大名,是何方的大能?我等此前竟从未见过姑娘。” 乔浅听到清明道君的声音,终于从自己的美貌中抽出身来。 “在下乔浅,来自隐阳城。” 众人:?隐阳城是什么地方? 六界之中有这个地方嘛? 乔浅看出了众人的尴尬,也并未在意。她就是一个小地方飞出来的小山雀,本就不是什么大能。 又寒暄几句之后,众人陆陆续续离开。 只是对面的扶奕,却丝毫未动。 柳涵儿早已被他用术法送走。他四周空旷,偶尔微风吹过,轻轻掀起他的白色衣摆。 乔浅抬头向扶奕看去,正迎上他意味不明的目光。 仿佛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 乔浅知道,扶奕透过她这张脸看着的人,是柳涵儿。 这个男人像是有病一样。明明喜欢的人就在他的身边,他却不看,偏偏要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盯着她看。 难道是故意做出这副模样来刺激柳涵儿的么,就像前世一样。她被他的温柔深情所蛊惑,最后却做了他和柳涵儿爱情的垫脚石。 时陌也在看着对面的扶奕。 这个男人总是给他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尤其是他用这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乔浅的时候,他尤其不舒服。 现在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已经到达了顶峰。 于是时陌直接出手,挥出一道魔力,向扶奕攻去。 扶奕一副清清冷冷、与世无争的谪仙模样,却轻易被时陌挑起战意。 转眼间,两个站在实力巅峰的人便打在了一起。 *** 乔浅一个晃眼的功夫,身旁的时陌便不见了。 接着乔浅听到灵力碰撞的声音,她抬头,看见时陌和扶奕正在半空中打得不可开交。 透明的汹涌灵力不断自二人涌向四周,吹的周围的植木哗哗作响。 乔浅身后的两位魔将表情诧异,又犹豫着该不该上前去帮一下自家魔尊。 乔浅一眼便看出他们在想什么:“别去了,这是你家魔尊的乐趣。” 在她看来,这大概算大佬之间的较量。 前世时陌就是莫名其妙地,到处追着扶奕打。有一次扶奕正在沐浴,时陌突然出现,一把掀掉了扶奕的房顶。 要不是两人打的时候下的都是死手,乔浅还以为时陌看上扶奕了。 魔尊都还没有回宫,其他人自然是老老实实等着。乔浅坐回长塌,趴在床柱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两大佬之间的对决。 突然,乔浅感到一阵凉气从侧方袭来,与此同时,扶奕的声音从上空传来:“小心!” 乔浅转头,发现一支蓝色羽剑正向她袭来。 她今天是变成靶子了吗!!!!怎么一个个的暗器都冲她来啊!!! 黑蛇、苍狼两个魔将知道眼前的这个白衣女子对魔尊而言非同小可,当即闪身到乔浅身侧,去拦那把羽剑。 方杨也及时上前救小徒弟。 只是这羽剑邪门的很,三人用了全身的修为竟都没有拦住它。 羽剑从黑蛇肩头穿过,带着鲜血,直奔乔浅。 有了上次被袭击的经验之后,乔浅的反应速度已经快了很多。她运起一股灵力,朝着羽剑挥去。 然而羽剑呈破空之势,穿透灵力,直指乔浅的命门。 眨眼间羽剑已经到了乔浅眼前,乔浅甚至能看清楚剑头上的浅蓝色纹理。 就在剑头将要刺入乔浅眉心之时,乔浅被一股大力拉到一旁,接着撞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是时陌。 时陌一眼看出这只剑是毕方族二皇子归昊的本命羽剑。 归昊竟然在刚才的屠杀中保全了自己的魂魄,将其炼化到本命羽剑之中。 这个狗东西自知杀不掉他,竟然寻机从乔浅身上入手。 ——早知道这个狗东西这么卑鄙,当初在方府之时,就不应该留他一条狗命。 时陌一手抱着乔浅,一手握住羽剑,生生地用魔力将羽剑熔化。 蓝色的羽剑在时陌手中拼命抵抗挣扎,最后还是逃不过化成青烟的命运。 接着时陌突然向另一个方向挥出一道魔力—— 打向扶奕。 扶奕刚才正面向乔浅的方向,突然看见一支羽剑急速冲她袭去,心中一乱,便中了时陌一招。 如今心神慌乱的赶过来,又中了时陌一招。 时陌面色冷然:“扶奕,你身边既然已经有人了,就管好自己的一双眼睛。” “乔浅不是你能随便看的人。” 扶奕以剑支地,稳住脚步。他没有理会时陌的话,抬头看着乔浅欲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时陌没有再看扶奕一眼,径直拥着乔浅回了魔宫。 *** 半夜,乔浅感觉自己越来越热,好像置身火炉之中。 最后,乔浅终于被热醒,发现自己被时陌紧紧地抱在怀中。 时陌浑身滚烫,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 乔浅连忙起身喊半灵,毕竟治病这方面,半灵最在行。 喊了好几下半灵都没有回应,乔浅才反应过来,半灵还在闭关。 时陌烧得唇色红艳欲滴,眼尾飘红,即便在睡梦之中,眉头也微微皱着。 显然很难受。 这副模样,倒是和当初在摘星崖底发病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乔浅记得方杨是懂得医术的,连忙穿上外衣出门,将方杨喊了过来。 方杨捏着时陌的手腕查探了一下他的脉搏,问道:“他之前是不是坠过崖?” “坠崖之后还突然修为大增?” 乔浅:“是啊,就最近一个月的事儿。” 方杨将时陌的手臂放回被子里:“这就对了。他当初坠崖之后,虽然外伤被暴涨的修为修复的七七八八,但内伤还没有痊愈。” “再加上他经脉打通得太突然,修为增长得太快,身体总会有一点不良反应。” “今日可能是和扶奕帝君打斗,激发了他体内隐藏的病症。不过这也好,这次过后,他的身体便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乔浅语气中有自己都没发现的担忧:“那怎么治疗?” 方杨看了小徒弟一眼,感觉她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方府隔壁的黄夫人关心自家夫君一样。 他答道:“无药可治。” “他这个体质,会自动调理体内的伤,死不了的。” 乔浅:我也晓得他死不了。 但是她就是担心啊。 方杨起身,顺走桌上的一串葡萄,一边走一边吃:“你要是担心他,就把他剥光了给他擦身体,这样能散热。” 他停下来,朝乔浅挤眉弄眼:“还能欣赏美男的身体,长长见识,一举两得。” 乔浅:…… 他这个无良师父,怎么总是对这种事情有谜之热情? 第13章 乔浅站在床头,看着时陌烧得眼眶通红,连眼尾的泪痣都像是充了血一般。 终究还是不忍心,去外头打了一盆水过来,准备给时陌擦身体降温。 时陌的寝衣也是黑色的。乔浅手伸到时陌腰侧,找到衣带,轻轻解开。 然后捏着衣角,一点点把时陌的上衣褪下来。 褪到一半之时,乔浅手指不小心碰到时陌的胸膛。 坚硬而灼热。 其实,方杨有句话说的没错,乔浅还真没见过男子的身体。 前世,她与扶奕,也只是感情上的依恋与掌控,两人从未行过夫妻之事。 在这方面,她还真的是孤陋寡闻。 她从不晓得男子的胸膛竟然如此坚硬。 乔浅又用指尖在时陌肚腹上轻轻触碰了一下。 嗯……还是一样的手感。 时陌还在昏迷,人事不知。周围又没人能看见她做了什么,乔浅渐渐胆大了起来—— 将整个手掌都覆在时陌的胸膛之上。 哦豁,又是另外一种手感。 时陌胸膛宽阔,腰肢劲瘦。肚腹平坦紧实,充满了力量感。 乔浅把被子掀到一旁,先打湿一条布巾敷在时陌额头上,接着又打湿一条为他擦身。 脸颊、脖子、肩膀、胸膛…… 上半身擦完,该擦下半身时乔浅犯了难。 脱是不可能给时陌脱掉的,她得想个办法给他擦一擦腿。 片刻之后,乔浅把时陌宽松的裤腿从下卷到上头,露出他一双修长笔直的腿来。 正在乔浅吭哧吭哧把裤腿往时陌大腿上卷的时候,时陌醒了。 他双眼通红,眼神朦胧地看向乔浅,声音沙哑:“你在干什么?” 乔浅:…… 她怎么有一种非礼良家男子的感觉? 乔浅定定神,小场面,莫慌。 “你发烧了,我给你解开衣服降降温。” 时陌定定地看了乔浅片刻,仿佛在思考乔浅说的是什么意思。 接着,时陌突然拉住乔浅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倒在自己身上。 他抓着乔浅两只手,一只手放在面颊旁,一只手放在颈侧。 时陌眨眨眼,纤长的睫羽跟着微微颤动。因为高烧,双眸中仿佛含着点点水光。 他声音低沉沙哑,语气认真:“这里热。” 乔浅听懂了他的意思,他说这两个地方很热,要她降降这里的温度。 乔浅:“好,我知道了。你先放手,我去拧个湿布巾来给你擦擦。” 时陌拧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用手。” 乔浅感觉时陌现在像个执拗的小孩子,她耐心答道:“我的手又不凉快,降不了温。” 时陌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用手按住乔浅的手,倔强的不让她收回去,然后疲惫的闭上了眼。 乔浅的手覆在时陌的皮肤上,能够清晰地感到时陌的脉搏跳动。 夜半三更,万籁俱静。 乔浅清晰的听到了自己越来越大的心跳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聒噪。 乔浅能感到,时陌对自己的不同。 这种不同超过了对待一个工具人的范畴,而是有一种偏爱和守护在里头。 每一次危急关头,时陌都会出现; 每一次意外过后,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 甚至包括昨天在战场上,她有小小的不适,他都能及时察觉到。 这一切,都给她一种被珍视、被偏爱的感觉。 然而,她心里清楚,这或许只是她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女子,有的时候,很容易把一个男子的不经意的善待当作深情。 上辈子她就是这样,以为遇见扶奕,就是遇见了真命天子。实际上,她却是跳进了一个火坑。 以往,她总会逃避思考这些问题,逃避面对内心的感受。 可是此时,她没能拦住,它们统统跳了出来,让她避无可避。 更让乔浅感到糟糕的是,她好像心动了。 不仅仅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对她的偏爱,更多的是因为这个人本身。 他的疯狂、他的不讲道理、他的漫不经心、他的长相、甚至是他眼角的泪痣,都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这才是最可怕的。 一旦她在这种心动中沦陷,就算时陌不喜欢她,对她始乱终弃,她也完全没办法像恨扶奕一样恨他。 一旦动了心,这也许会是一场孤军奋进的、飞蛾扑火的旅程。 乔浅心绪纷乱,不自觉间轻声喃喃:“时陌,你喜欢我吗……” 时陌呼吸均匀,仿佛在熟睡。 然而乔浅轻声问完之后,他却蓦地睁开了双眸:“喜欢。” 乔浅猛地回神,心跳剧烈。 他说……喜欢? 时陌接着道:“喜欢你的,姐姐。” 喜欢……姐姐么。 乔浅的心仿佛一下子从地面升到云端,又从云端跌落。 原来他的偏心与爱护不曾作假,只是对象不是她。 她再一次的,成为了别人的替身。 乔浅忽然感觉有点心累。两世为人,都逃不过做替身的命运。 乔浅将双手从时陌手中抽出来,重新为他穿好寝衣,起身悄悄离开。 *** 洗骨泉宫殿已经修好,洗骨泉也被放回宫殿,周围砌上了新的白玉台。 泉水旁边有一张长塌,是昨天时陌用的那张。 乔浅和衣躺在长塌上,准备明天和时陌说一下,换一个新的宫殿。 她已经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和时陌住在一个寝殿之内了。 虽然感情路坎坷,但她修炼之路十分顺畅。才短短几天,她已经升到大乘境界。 这其中,洗骨泉起了关键的作用。 乔浅不准备离开魔宫。有洗骨泉这个宝贝,她说不定还能再提升一个境界呢。 男人嘛,没了可以再找,但修为就不一样了。 想着想着,乔浅进入了梦乡。 *** 乔浅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她拧眉向外看了一眼,天色还未亮。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打在屋檐上,淅淅沥沥。 乔浅感受了一下,门外的人不是她熟悉的气息。 乔浅拢了拢衣服,准备继续睡。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起来,而且不同于上一次的断断续续,而是锲而不舍地持续敲着。 乔浅有点烦躁。她昨晚本就睡得晚,又有人这么早来吵她,起床气在此时爆发。 乔浅快步走到门口,猛地打开门,语气不善;“干什么?!” 哪个狗东西打扰她睡觉! 门外是魔将黑蛇。 他神色焦急:“乔浅姑娘,你快去看看魔尊吧,他已经在雨里淋了三个多时辰了。” 乔浅:“他淋雨关我什么事?” 黑蛇:“……魔尊,魔尊毕竟救过您的性命,您看在这个份上去劝劝他吧。” “他如今正在病中,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的。” “魔尊他是专门出来找您的,只有您才能劝得动他。我们的劝告都没用!” 乔浅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 他大爷的!被当替身就算了,还要做哄睡的工具人! 做工具人就算了,还要应付时陌这个疯批大早上起来发疯! 她拒绝! 乔浅:“让他淋着吧,你们魔尊命硬着呢,死不了的。” 说着便要关门。 黑蛇眼疾手快,按住一扇门,语气转为冰冷:“乔浅姑娘,这一趟,您不去也得去。” 乔浅:!!! 你还来硬的,我一个大乘期修为的人怕你吗?! 乔浅手中运起灵力,攻向黑蛇。 黑蛇轻轻松松挡下来。 乔浅:忘了,魔界的黑蛇魔将,修为相当于人类修士的渡劫期大圆满。 此时,苍狼又不知道从哪个旮旯突然冒出来。 乔浅:两个渡劫期的魔将啊…… 乔浅粗略对比了一下敌我实力差距,然后—— “行,我跟你们走一趟。” 身后,方杨正撑着油纸伞站在房顶上,看着小徒弟被两个魔将威胁走,眉开眼笑,一脸老父亲的欣慰。 *** 走了没多久,乔浅就看到了时陌。 他就在后花园石凳上坐着,一身墨色寝衣湿透,表情放空,愣愣地看着前方。 乔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里是洗骨泉殿。 在他那个位置,能清晰地看到洗骨泉殿的全貌。 因为是从侧边的小路走过来的,时陌并没有看见他们。 黑蛇把白色油纸伞递给乔浅,语气诚恳:“拜托您了。” 乔浅一边接过油纸伞一边心想,你但凡是真的诚恳,也不会这么胁迫我过来。 黑蛇、苍狼向后,退到了暗处,隐匿了身影。 乔浅迈步走向时陌。 *** 时陌正在看着洗骨泉殿亮着的长明灯,思考乔浅到底为什么生他的气。 昨晚她突然就把手抽走了,一声不吭就离开了他的寝殿。 他病中脑子混沌,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乔浅是生他的气了。 于是他悄悄跟在她身后,发现她来了洗骨泉殿。 他在殿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敲门。 乔浅现在正在气头上,他现在再去打扰她,她说不定会更生气的。 时陌漫无目的地乱走,最后停在了后花园中,一个能看到洗骨泉殿的地方。 他刚坐下不久,就下起了雨。 不同于前半夜如同烈火焚烧一般的灼热,眼下他很冷,像是置身寒冬冰冷刺骨的湖水中。 雨水浇在他身上,冷风侵袭,他的脑子便更加混沌了。 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生气呢…… 思考间,雨好像停了。 时陌迟钝地抬起头,发现原来是头顶多了一把伞。 视线偏移,他看见了乔浅的脸。 她面无表情,语气冰冷:“下雨天,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第14章 乔浅问完便静静等着时陌的回答。 时陌微微仰头,面色是乔浅从未见过的苍白,往日里红润的唇失了颜色,连眼角的泪痣都变得暗淡。 等了好一会,乔浅才听见时陌沙哑的声音:“找你。” 乔浅心下好笑,找她做什么? 恐怕找的是他的“姐姐”吧。 乔浅懒得跟这个一大早起来发疯的人讲道理,压下心头的烦躁道:“起来,回去躺着。” 时陌没有应声,反而缓缓伸出手,攥住了乔浅的衣摆。 他拧眉:“你生气了。” “我做错了什么?” 乔浅实在是不喜欢这种你捉我藏的游戏,有些事情,不如放到明面上来说。 她淡声道: “我没有生气。” “时陌,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你姐姐的替身。” “你这样想,也没什么问题。” “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既然充当了替身这样一个身份,就应得到相应的报酬。” “我给你当替身,你将洗骨泉送予我,如何?” 时陌付出洗骨泉,得到一个虚拟爱人,他不亏。 而她乔浅付出一点点不含真情实意的心力,得到洗骨泉,也不亏。 这种交易,两全其美。 时陌蒙了一瞬:“什么替身?” 他反应了有一会儿,又道: “洗骨泉给你,它本就是你的。” “但你不是替身。” 乔浅本以为时陌虽然名声不好,人又是个疯批,起码做事还是磊落的。不曾想他竟然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伪君子,将她当作替身还不承认。 心下对时陌的好感消减了几分,没那么难受了。 接下来,乔浅又听到时陌慢吞吞道:“你是乔浅,隐阳城乔府,年方幼学的大小姐。” “你就是姐姐。” 乔浅:你说什么??? 时陌自嘲的笑了笑:“你一定不记得了。” “你十岁那年,曾经给一群小乞丐布施过吃食。” “那年我八岁,是一群小乞丐中最瘦小的,没有抢到吃食。” “你专门给我留了一份,走到角落里递给我。” “后来,你就住在了这里,”时陌缓缓抬起指尖指向心口,“怎么赶也赶不掉了。” 乔浅在尘封的记忆中搜寻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当年布施的事。 乔浅震惊,时陌竟然就是当年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小乞丐。 她是记得的。 她从小体弱多病,母亲便经常带着她出来布施行善事,以积善德。 时间长了,她也就学会了自己单独出来布施。 一次布施时,在一群小乞丐中,她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瘦小的男童。 他坐在角落里,衣衫褴褛面容脏污,一双眼睛却生的极其好看。 他眼睛漆黑明亮。眼尾微微上翘,像是一把钩子,勾人心魄。眼角点缀着一颗泪痣,衬得一双眼睛有几分妖异魅惑。 她全程都在默默关注着这个眼睛好看的男孩子,见他到最后也没拿到吃食,一直坐在角落里,便拿了两个馒头上前递给他。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个小乞丐还记得她。 她竟然就是他一直念叨的“姐姐”。 乔浅终于缓过神来,后知后觉的,一股隐秘的欢喜涌上心头。 那颗摔到淤泥里的心,又慢悠悠的飘回了云端。 心绪起伏间,面前的时陌突然歪了下身子,向后倒去。乔浅急忙揽住时陌,将他带到自己怀里。 *** “没什么大碍,就是在雨里头淋了一晚上,染了风寒又急火攻心,一时晕过去罢了,死不了的。” 方杨随意地捏捏时陌的脉搏,起身又从桌子上拿起一根香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爱折腾。” “不过折腾折腾也好,情情爱爱这些东西,不就是折腾来的嘛。” “小徒弟,现在心情怎么样呀?” 乔浅看过去,发现无良师父的一张小白脸上,挂着贱嗖嗖的笑。 他刚才绝对偷听了她和时陌的对话。 方杨见好就收,免得把小徒弟逗急了。他又顺走一盘果子,一边走一边向乔浅眨眼:“趁着他不清醒,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呀。” 方杨一走,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床上,时陌的头发散着,还是湿哒哒的。 乔浅拿来干布巾,挑起时陌的墨发,轻轻擦拭着。 发尾擦完,接着就是擦发顶。 乔浅将时陌扶起来,自己坐到他背后,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时陌头靠在乔浅颈窝,乔浅微微一动,他的唇便贴在了乔浅脖子上。 凉凉的,软软的。 乔浅低头,正好看见时陌纤长犹如蝶翼般的眼睫。 这个男人,喜欢她。 这个男人,是她的了。 *** 时陌的病本来一晚就能好的,但由于他昨晚淋了雨,昏迷到第二天日上中天还没醒。 方杨说,他还得卧床静养一段时间。 时陌的体温已经稳定了下来,乔浅陪着他一直到中午,实在饿得不行才出去吃饭。 虽然她现在是大乘期,却没有辟谷,因此还是要吃饭的。 乔浅和方杨一同在后花园用了午饭,回寝殿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条青草小路。 这条小路位置很隐蔽,藏在一座假山后头。而且它和别的用石板、鹅卵石铺就的路不同,而是由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青草铺成。 乔浅一时间好奇心冒出来,顺着这条青草小路走过去。 小路的尽头竟然是一片宽阔的草场。 草场之宽阔,乔浅一眼都望不到头。只能零零星星看见几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 乔浅往里头走了几步,突然听见嘹亮的鸟鸣声从草场尽头传过来——是玄青的叫声。 这阵子事情太多,乔浅现在才发现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玄青了。 不一会儿,玄青的身影从草场尽头飞掠过来,身后跟着一匹马。 玄青直直的向一棵梧桐树冲过去,等到快要撞上树干的时候猛地掉头。 跟在玄青后面的马儿来不及掉头,砰的一声撞到了树干上。 树干震动,几片叶子被摇下来。 乔浅心道,玄青这只傻不拉几的大雕怎么和它主人一样蔫儿坏蔫儿坏的。 乔浅继续慢悠悠地往里走。 玄青终于发现了乔浅,扑棱着硕大的翅膀向她飞过来,到乔浅跟前的时候停下,伸出脑袋来在乔浅衣摆上轻轻蹭着。 乔浅伸手揉了一把玄青的脑袋,然后在它乌黑油亮、手感极好的的羽毛上撸了几把。 撸尽兴之后,乔浅感叹道:“玄青,你跟你主子学坏了啊。好好的一匹马快被你玩儿死了。” 玄青是能听得懂人话的,它歪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叼着乔浅的一段衣摆,拉着她往梧桐树那边走去。 乔浅:“你要我去看那匹马?” 玄青点点头。 玄青在空中飞翔的时候,模样十分霸气,可走起路来却是摇摇摆摆、颠颠忽忽的,满是憨傻之气。 乔浅一边笑一边被他扯着往前走。 直到梧桐树下的时候,乔浅才发现,这匹马虽然撞到了树上,却一点事儿也没有。 它毛色综黑,四肢健壮有力,看起来是一匹上好的千里马。 更难得的是,这匹马的鬃毛之中掺杂着几缕白色,有一种别致的好看,和当初她去摘星崖的时候骑的马简直一模一样。 乔浅凑近了看,发现马脖子上挂着一个平安符,符袋上还绣着一个“乔”字。 …… 这可不就是她当初骑的那匹马嘛,为什么会在这里? 乔浅:“我当初骑的马,为什么会在这里?” 玄青不会说话,费力地抬起翅膀比划。它指指时陌寝殿的方向,指指旁边的马,最后两只翅膀抱住脑袋缩着脖子趴到了地上。 乔浅福至心灵,竟然明白了玄青的意思。 “你说,时陌故意把马放走,又把你抓过来充当坐骑?” 玄青点点头。 “然后它就把你丢在了这里,让你看马?” 玄青委屈地看看乔浅,又点点头。 乔浅有点想笑。 时陌在他们刚见面的时候就认出她了啊。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惦记上她了。 还故意把她的马偷偷藏起来,就为了制造机会送她回家? 啧,真是个心机深沉的男人。 不过她喜欢。 突然,时陌的声音传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乔浅转身,发现时陌脸色好了很多,唇色也恢复了往日的红润,只是神色焦急。 他衣服穿得松松垮垮,连头发都没有绑,显然来得匆忙。 乔浅:“这么着急来干什么?” 时陌轻轻舒口气:“没什么。” 只是梦到你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不过现在没事了。 乔浅只当时陌是做了噩梦,没有想太多。 她指指旁边棕黑色的马:“这个是怎么回事,你不解释一下吗?” 时陌的视线终于从乔浅身上拔开,很快,他明白了自己当下的处境—— 当初干的坏事被发现了。 他……当初只是想要多一点和她相处的时间,所以才会把这匹马藏起来。 毕竟是她的东西,他舍不得杀也舍不得丢,就这么养起来了。 这个草场的位置已经够隐蔽了,没想到还是被她发现了。 时陌微窘,耳尖染上红色。 乔浅新奇,时陌竟然还会脸红。他现在这副样子,就像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般。 哦,她忘了,时陌本来也就才十六岁,还是个毛头小子。只是他平时为人处事老练狠辣,以至于她总是忽略他的年龄。 这么算来,她长时陌两岁,还真算是她的姐姐。 乔浅逗他:“你还记得昨晚说过什么吗?” 时陌耳尖更红了。他昨天虽然病得迷迷糊糊,但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却记得一清二楚。 乔浅:“你再喊一声姐姐~” 平日里雷厉风行的魔尊此时像个任人欺负的小兔子,羞窘至极却又不能反抗。 乔浅继续逗他:“喊一声嘛~” 忽然天旋地转,乔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时陌抵在了梧桐树干上。 小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时陌双手撑在乔浅两侧,将她困在怀中。 他眼尾又飘上了红晕,像是精心涂抹的红胭脂。他缓缓凑到乔浅耳边,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廓,声线压低,带着几分恶劣的魅惑:“我不。” 乔浅:…… 看着时陌近在咫尺的喉结和殷红的唇,乔浅恶从胆边生。 她抓住时陌的胳膊,反身将他抵在了树干上。 然后踮脚,一口咬在了他的喉结上。 乔浅声音含糊不清:“你喊不喊?” 闷闷的笑声从时陌喉咙里传来:“不。” 时陌垂眸,双眸盛满笑意:“但你可以尝尝这个。” 乔浅放开时陌上下滚动的喉结,抬头:“尝什么?” 时陌低头,覆上她的唇。 第15章 可能是境界越高提升越难的缘故,乔浅近一个月泡洗骨泉,修为提升得并不快,只是从大乘一层提升到了二层。 不过乔浅已经很开心了。 更让她开心的是,她发现了一个新奇的事情——时陌竟然会做饭,而且色香味俱全。 此刻,时陌正站在灶台前不紧不慢地做一道菜——果子炖肉。 这道菜是时陌自创的,本没有名字。果子炖肉这个名字还是乔浅起的。 红彤彤的,半个拇指大小的小果子,在肉炖到一半的时候加进去,再过半个时辰便能吃了。 时陌将盛好的菜放到饭桌上:“尝尝味道如何。” 乔浅拿起玉筷,轻轻夹起一颗炖得半软的果子,轻启红唇,放入口中。 时陌不动声色地细细端详乔浅的表情。隐匿在宽大墨袖中的手悄悄捏成拳,指尖抵着手心,快要刺破皮肤。 乔浅细细咀嚼着口中的果子,片刻后双眸一亮,抬头:“好吃!” 时陌面色未变,袖中的拳头却猛地松开,掌心留下深深浅浅的红印。 乔浅继续道:“这果子初尝没什么味道,可是越嚼越香甜,果香之中还透着肉香,好神奇。” 时陌微微勾了勾嘴角,也伸手夹了一个果子放入口中。 他嚼了两下,皱眉:“好苦。” 乔浅诧异:“嗯?怎么会苦?” 乔浅从时陌刚才夹的地方夹了一个尝了尝:“甜的呀。” 时陌闻言又尝了一个,咬了一半便放下了:“苦。” 乔浅把时陌咬剩下的那一半夹过来放入口中。那一半果子一触即舌尖,嘴里便有一股浓浓的苦涩味蔓延开来。 乔浅连续又尝了几个,发现只有时陌吃的果子是苦的。 她夹起一个果子,咬掉一半,确信是甜的之后,把剩下的一半递到时陌面前:“喏,我还不信了,我今天必须让你吃到甜的。” 时陌盯着乔浅唇角的红色果子汁液,眸色幽深。 乔浅微微抬了抬胳膊:“快吃呀,这个肯定好吃。我刚才没有嫌弃你吃剩下的,你也别嫌弃了。” 时陌看着面前的一截纤细莹白的手腕,伸手轻轻捏住它,骤然起身。 桌子被移到一旁,筷子从乔浅手中缓缓滑落,连带着中间的果子,一同掉落在地上。 眨眼间,墨色的颀长身影到了白衣女子身前,他一手揽住女子的腰肢,一手握住女子的手腕,缓缓倾身,停在女子的红唇前。 时陌伸舌卷走了乔浅唇角的那抹红色,勾唇:“这里是甜的。” 乔浅惊得睁大了眼睛,茫然的眨了两下,片刻后反应过来。 唇齿厮磨间,乔浅声音模糊“你故意的……就是为了这个?” 时陌抬头,眉眼皆是笑意。 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眸子没有了平常的凌厉与不屑,带着小计谋得逞的得意,眼尾微红,灿若桃花。 乔浅想,若有朝一日她与时陌互为敌军,根本就不用打什么仗,他只要一笑,她就被迷得昏昏然,失去理智了。 现在她就失去了理智。 乔浅挥手,将桌子上的东西都移到灶台上,将桌子移过来。 猛地翻身,把时陌压倒在桌面上。 时陌没用什么力气,顺着乔浅的力道倒在桌面上,挑眉,眼含笑意地看她。 乔浅倾身,一口咬在时陌唇上:“妖精。” 时陌闷哼一声。 乔浅感觉时陌闷哼的声音钻到了她心底,挑起一阵痒意。 她轻声道:“你若喜欢,便直接来。其实我也喜欢的。” *** 厨房门外,魔将黑蛇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刚才正准备敲门禀告魔尊要事之时,听到了厨房内筷子掉落的声音,接着就是魔尊的低语。 黑蛇不是个傻的,很快就明白屋子里的人在干什么。 他红着脸退到了一边,一边等魔尊出来一边帮他守门。 半个时辰之后,乔浅和时陌才磨磨蹭蹭地吃完了一餐。 时陌打开门,发现黑蛇在门口站着。 黑蛇抱拳:“禀告殿下,天界发来邀请函,邀您三日后参加天帝的二十万岁寿宴。” 时陌:“天帝的寿宴,邀请我做什么?” “不去。” 乔浅突然出声:“等等。” 她看向时陌:“我想去。” “如今刘界众人都在寻找上古神器圣鼎,我们去参加天帝寿宴,说不定能够得关于圣鼎的消息。” 圣鼎,是白晗帝君所造的一个神器,三百年前丢失,下落不明。若谁能拥有圣鼎,将其融入体内,身体便会源源不断地自动吸收天地间的灵力,从而使人在短期内修为大增。 时陌垂眸看她:“你想要圣鼎?” 乔浅坦然道:“圣鼎对人修炼有极大益处,能争的话我还是要争一下的。” 扶奕之前莫名其妙的深情眼神,还有各种奇怪的举动,让她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这很不好受。 为了抵抗各种未知的危险,她需要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时陌抬手将乔浅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道:“好,那我们便去。圣鼎一定是你的。” 你想要的,无论如何,我都会送到你面前。 *** 天帝此时大肆举办二十万岁寿宴,其实别有深意。 六界有一邪物,名叫念魔,乃六界各生灵的邪念滋生孕育而成。 它处于六界之内,六界众人的力量却很难辖制它。自念魔产生以来,只有白晗帝君能够封印得了它。 三百年前,念魔封印松动,那时因为发生了意外,白晗帝君献祭了自己才将念魔重新封印住。 如今三百年已过,念魔的封印又松动了。 没有了白晗帝君,六界任何一人,即便是扶奕,想要凭一己之力封印念魔,就是痴人说梦。 因此天帝才想利用这个机会将六界众人聚集起来,商讨一下日后合力封印念魔之事。 寿宴在宴清殿举办。宴清殿内一应装饰皆为浅金,雕梁画栋、仙纱拂动,壮美又精致。 乔浅和时陌到的时候,大部分人已落座。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精致的点心和香醇的美酒。 最上方的主座还空着,宴会还未正式开始,陆陆续续有客人赶来。 乔浅和时陌落座之后,又有两道白色身影进入了宴清殿,坐在了他们对面。 是扶奕和柳涵儿。 乔浅正捏着一块桃花糕慢慢吃着,抬头,正好对上柳涵儿怨毒的目光。 乔浅心道真是有趣。 今日来时,时陌在两人脸上都设了术法,别人根本看不真切他们的真实面容。 然而就算看不真切,柳涵儿依然凭着直觉认出了她。 前世,柳涵儿恨她,是因为扶奕。 如今她和扶奕没有任何瓜葛,柳涵儿还是这般怨毒的恨她。 这般,可能就是天生的宿敌吧。 乔浅看透柳涵儿一双无辜美眸中的算计,淡淡收回了目光。 不一会儿,穿着一身浅金龙袍、容貌俊美的天帝——元吾,从宴清殿的后门走了进来。 “本座让大家久等了。”天帝落座,摆动手臂整理了一下过于宽大的衣袖。 底下多数众人纷纷客套回应。 乔浅没出声,只觉得这个老东西,好大的架子。 六界各界之间相互独立,并没有上下级的从属关系。天帝作为一个发出邀请的主人家,对待满堂宾客,却像是对待自己的下属一样摆谱子。 啧。 此时佳肴美酒陆续被端上来,又有一批年轻貌美的仙娥献舞奏乐,场面逐渐变得热闹。 乔浅尝了几口小仙娥端上来的菜,撇了撇嘴:“难吃。” 最近吃时陌做的菜,口味都被养刁了。 自从落座之后,时陌根本没动过桌子上的食物。他嫌弃道:“泔水一样的东西,别吃了。回去给你做好的。” 乔浅心道也是,便放下了筷子。 其实天帝今日在寿宴上提供的菜肴,真不是故意做的难吃的。这些菜肴全部是滋补佳品,只是这类东西吃起来普遍口味不太好罢了。 恰巧此时一个月没动静的半灵醒了,喊起饿来:“乔浅!我突破元婴了哈哈哈哈……” “我好饿,你快给我找点东西吃!” 乔浅看了看自己和时陌面前一桌子的菜肴,心生一计。 一炷香之后,桌子上的菜全进了半灵肚子里。 ***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然而还有小仙娥源源不断地送酒进来。 乔浅一直都注意着送酒来的小仙娥们。直到她看见了并排走的圆脸小仙娥和鼻尖有一颗红痣的小仙娥。 乔浅手中灵力微动,圆脸小仙娥脚下突然绊了一下,向鼻尖有红痣的小仙娥倒过去。 两人碰撞的瞬间,手中的酒壶悄无声息地换了位置。 第16章 柳涵儿进入宴清殿之后,表面上安静本分,实际上时时刻刻都在观察扶奕。 扶奕从进入大殿开始,视线就不时地飘向对面的一个白衣女子。 那女子模样模糊,明显是设了障眼法,不想让人看清楚她的真实面貌。可即便如此,柳涵儿还是一眼认出来,她就是一个月前的战场上,扶奕紧盯着的那个女子——乔浅。 柳涵儿怨毒的目光有如实质,狠狠的钉在乔浅脸上。 柳涵儿能够接近扶奕,全是因为他需要自己的心头血。 扶奕要造出一盏修魂灯,来复活一个故人。而造修魂灯,需要用纯种毕方族公主的心头血。 柳涵儿原以为能利用这一点靠近扶奕,慢慢走进他的心中,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乔浅。 都是因为她,扶奕才会慢慢冷落自己。以前扶奕的目光会时不时的落在自己脸上,可如今他的目光完全被乔浅霸占。 也是因为乔浅,九弟才会死,洗骨泉才会被抢,自己才会被灭族! 柳涵儿心中冷笑,为了扶奕,也为了报仇,她定要除掉乔浅。 三日前她知道乔浅要来参加天帝的寿宴之后,便想办法买通了一个小仙娥在乔浅酒中下了迷药。 乔浅中药之后必定举止癫狂、胡言乱语,冲犯众人。 在座哪一位都不是什么善茬,必定不会让乔浅活着走出宴清殿。 *** 在柳涵儿的注视之下,乔浅喝了圆脸小仙娥端来的酒。 乔浅没有理会柳涵儿淬了毒一样的目光,若无其事地又倒上一杯酒。一边浅酌,一边欣赏小仙娥们的舞姿。 表面上是在看小仙娥们跳舞,实际上确实在竖着耳朵听众人的闲谈。 前不久刚飞升的清明道君轻声与旁边的青衣仙君交谈:“小仙前些日子听说,圣鼎现世了?” 青衣仙君不以为然:“空穴来风罢了。圣鼎消失了三百余年,哪年都有人说圣鼎现世了,如今还没有个影子。” 清明道君继续道:“这次好像不同。小仙的一个弟子卜算到,圣鼎如今在一个灵兽体内。” “哦,还有这等事?” “只不过我那弟子也没有卜算出圣鼎的具体方位。” 青衣仙君叹口气:“哎,此等上古神器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白晗帝君亲手打造的神器,可是有灵性的。圣鼎若不想被我们找到,便没有人能找得到它。” “这等事,我们看个热闹便也罢了。” 清明道君点头:“星君所言极是。” 乔浅心中略失望,天下灵兽之多数不胜数,看来她很可能找不到圣鼎了。 酒过三巡,一直都在扯闲话的天帝将话题扯到了正题上。 “想来,诸君也知道念魔封印松动的事了吧?” 底下众人回应的寥寥无几。 天帝也不尴尬,继续道:“念魔封印松动,事关六界众生。可如今白晗帝君陨落,我等须团结起来,共同对付念魔,才有战胜的希望。” 冥王涂戊喝了不少酒,脸色酡红,声如洪钟:“天界为六界之首,有天帝带领,我冥界自然是全力配合。” 言下之意,只要你能冲在前头,我就去。 一头白发的妖王长牧也道:“自白晗帝君陨落之后,六界之中实力最强的,就是扶奕帝君了。我妖界众人实力微薄,性命身家还得仰仗扶奕帝君与天界众君的庇护啊。” 听在众人耳中,这话就是:你行你上,我不想上。 在座的众人,除了乔浅和柳涵儿,每一个都是实力不菲的人。然而遇到这样的大事,没有人愿意往前冲。 天帝虽然率先提起了这个话题,但也不愿意做冲在前头的傻子,因此并没有做出什么承诺。 宴清殿内一时无言,落针可闻。 一片沉寂中,扶奕开口打破了僵局:“本君愿全力以赴,封印念魔。” 大多众人神色一松:“扶奕帝君不愧是帝君!我等愿同扶奕帝君一道,合力封印念魔!” 有扶奕的表态,众人也不再推诿,六界联合封印念魔的事情就此谈妥。 *** 宴会已经过半,柳涵儿发现喝了迷药的乔浅,面上竟然还是一派清明。 这不正常。 柳涵儿正要出去询问圆脸小仙娥是不是忘了放迷药,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眼前的所有景物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思绪开始远离。 她竟然中了迷药!那个小仙娥竟然背叛了她! 柳涵儿根本想不到乔浅是重生回来,知晓她的计划,故而将两人的酒调换了。 一阵恐惧从心底向上蔓延。 她用的迷药特殊,能让人失去神智而不会失去修为和力气。若是她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柳涵儿不敢想象后果会是如何。 在扶奕的帮助下,柳涵儿的灵根和修为已经完全恢复。此刻她尝试运起灵力将药性压下,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 全身寒意蔓延,意识完全抽离。 …… 整个宴会过程,时陌都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低头垂眸摆弄乔浅的手指。 此番就是陪乔浅来打听圣鼎的消息的。只是没听到多少有用的消息,只听到一群老家伙假惺惺的客套。 还不如他直接派黑蛇苍狼去打听消息来得快。 无聊的很,只能玩儿乔浅的小手手。 等了许久,天帝终于松口解散宴席了。时陌正准备起身,突然看到乔浅对面的柳涵儿执剑向乔浅冲过来。 速度飞快,剑头直指乔浅心口,明显是想置他于死地。 时陌心中涌起一股戾气,运起一股魔力攻向柳涵儿。 柳涵儿仿佛吃了什么邪药,竟然一剑劈散了时陌的魔力。她双眸赤红、形容癫狂,继续向乔浅冲过来。 时陌一手揽住乔浅,闪身到一旁,一手与发疯的柳涵儿缠打。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众人都蒙了几瞬。 驻守宴清殿的天兵天将首先反应过来,迅速上前围住柳涵儿。 只是还未靠近柳涵儿,柳涵儿疯癫的动作诡异地停顿了下来。 柳涵儿双手执剑,高高的举过头顶。两把泛着寒光的剑一前一后穿透她的胸口。 一把是乔浅的破坤剑,一把是扶奕的定乾剑。 鲜血从胸口汩汩流出,将她的白色衣衫染得一片猩红。 柳涵儿美目圆睁,眼中的赤红迅速褪去,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没有理会胸前的那把剑,动作缓慢而僵硬地向后转头,看到了扶奕那张俊逸而冷漠的脸。 他手中正握着定乾剑。 柳涵儿双臂无力地垂落,染血的唇艰难开合:“为什么?” 扶奕拔出定乾剑,眉目冷若冰霜:“若早知你会伤害他,我当初不会救你。” 胸前的剑也拔了出去,柳涵儿一时不支,瘫倒在地上。 电光火石之间,柳涵儿突然想明白了,或许,扶奕要复活的人就是乔浅。 乔浅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了。许是她魂魄不全,扶奕要帮她修魂,所以一个月前才会救自己。 如今看到自己对乔浅有威胁,便要除之以绝后患。 原来在扶奕心中,她柳涵儿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随时都可以丢弃的工具! 就算是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也只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和乔浅有几分相似罢了。 柳涵儿目光空洞,轻声喃喃:“原来,我从来都只是个被你利用的工具罢了。” “你心中的人,竟是乔浅……” 众目睽睽之下,柳涵儿突然疯癫地笑了起来。即便大声发笑会加重伤势,她也没有停下。 笑了有一会儿,柳涵儿看向扶奕,眸底寂寥却含着一丝希冀:“扶奕……你可曾,对我有片刻动心?” 扶奕声线冷硬绝情:“不曾。” 柳涵儿又讽刺地笑了一声,转而眸色变得凌厉,声调尖利狠毒:“我一生爱而不得……” “你也终将爱而不得,潦倒此生!” 话落,柳涵儿运气一股灵力,攻向自己的心口,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夜色深沉,魔尊寝殿内。 乔浅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扶奕一剑刺穿柳涵儿胸口时,那张冷漠绝情的脸。 怎么会这样?! 柳涵儿是扶奕的挚爱,扶奕怎么忍心对她痛下杀手? 柳涵儿为什么说扶奕利用她?又为什么说扶奕喜欢自己? 前世,扶奕明明对自己百般冷落忽视,对柳涵儿偏爱有加,这辈子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乔浅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越来越烦躁,翻身的动作越来越大,惊醒了时陌。 “在想什么?” 乔浅想的入迷,一时没什么防备,径直说了出来:“在想扶奕为什么……” 话音未落,乔浅被时陌箍住纤腰翻了个身,趴到了他身上。 乔浅吓了一跳,惊呼出声:“你……干什么?” 时陌眸色沉沉:“和我躺在一张床上,想着别的男人?” 乔浅想要翻身下去,却被时陌禁锢得动弹不得,无奈开口:“我是在想扶奕这个疯子怎么变得更疯了。” 快有了和你比肩的疯批潜质。 “那也不许。”时陌还是一脸不爽,想了想,抬腿压住乔浅一双小腿,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你的身边,你的脑袋里,只能有我一个男人。” 乔浅:这个臭弟弟的幼稚病又犯了。 不过有时陌这么一打岔,乔浅也没有心思再想别的事情了。 无论如何,扶奕都是间接害死她的人。就算他杀了柳涵儿,也改变不了这一个事实。她对扶奕,除了仇恨再没有其它了。 第17章 乔浅早上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明晃晃的了。 厚重的床帐遮挡了刺眼的阳光,只从缝隙间钻了几缕进来,刚好射在乔浅眼睛上。 乔浅不适地翻了个身,翻到了枕边人的怀里。 然后一只胳膊搭在了他肚子上。 嗯……奇怪,时陌肚子怎么软软的?以前他肚子都是硬邦邦的肌肉啊。 晨起的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这个疑问在乔浅脑袋中闪现了一瞬便滑出去了。 乔浅闭着眼,嗓子有点干,声音透着慵懒:“今天早上喝红枣小米粥吧,我突然想喝了。” 身旁的人没有回应。 乔浅伸出一根手指戳戳枕边人的胸口:“嗯?好不好?” 身边的人还是没有出声。 自从时陌向乔浅表明心意以来,几乎餐餐都是他亲自上手做的。不论乔浅想吃什么稀奇古怪的菜式,时陌总会做好然后端到乔浅面前。 因此晨起后报菜名,已经成了乔浅的一个习惯。 没有得到回应,乔浅有点纳闷,轻声嘀咕:“不会是还没睡醒吧?” 她懒懒地睁开眼,往一旁蹭了蹭,去看枕边人的脸。 ……光线太暗,看不清。 乔浅无奈起身,越过枕边人去拉床帘。 一侧的床帘被猛地拉开,阳光争先恐后地涌进来。 乔浅没有再躺下,只是坐着闭眼醒神。她伸手推了推旁边的人:“起床了,时陌。” 还是没有回应。 乔浅终于发现不对了。以往时陌都是比她起得早的,今日怎么这么贪睡?莫不是生病了? 她赶忙睁开眼睛,回头去看时陌的情况。 啊啊啊啊—— 乔浅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跳到地上,一脸惊悚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根本就不是时陌! 那也是个男子,一身白底红边的衣袍。生得眉目俊俏,唇红肤白,水灵灵的。只是眉头紧紧锁着,仿佛很痛苦。 乔浅抖着嗓子,声音都变了调:“这、这、这他娘的是谁?” 恰巧此时,时陌一身墨色衣袍,推开门走了进来。 乔浅望过去,面上的惊悚变成了惊慌。 怎么莫名有种被抓奸的感觉…… 乔浅急中生智,把挂起来的床帘又放了下去。 时陌走近,乔浅才发现他手里端着一只碗。 她看不到碗里装的是什么,但老远就闻到了红枣小米粥的香气。 于是乔浅更加慌乱了,慌乱之中带着一丝莫名的羞愧。 时陌将小米粥放到桌子上,皱眉快步走到乔浅身边,将她拦腰抱起:“光脚站在地上,你想生病?” 乔浅心道我不想生病,但我现在快要没命了…… 眼见着时陌就要打开床帘,把她放在床边,乔浅急忙出声:“那个,我饿了,先去吃饭吧,一会儿再穿鞋也不迟。” 时陌淡淡瞥她一眼:“吃饭也不着急这一会儿。” 乔浅绞尽脑汁又想出个理由:“今儿挺热的哈,我这个鞋子太闷脚了,还是光着脚舒……” 话还没说完,时陌已经撩起了厚重的床帘。 那张陌生又俊俏的脸再次出现在了乔浅眼前。 时陌双手骤然松了力道,乔浅顺势跳下来麻利的穿上鞋子,站在一边等候着时陌怒火爆发。 换做是自己看到了时陌的床上出现了另一个女人,还是躺在自己的位置上,她也会爆发的。 时陌双手隐匿在宽袖之中,渐渐握成拳。面色沉沉,风雨欲来。 他声音不复往日的清冽,透着压抑的低沉:“他是谁?” 乔浅小心肝儿被吓得一颤一颤的:“我也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 时陌声音愈加低沉,却出奇的冷静:“你和他,多久了?” 乔浅:??? “我不认识这个人啊!今天是第一次见!” “呵。”时陌讽刺地轻笑了一声:“第一次见?” “他骨子里都有你的气息,你同我说第一次见?” 乔浅:什么东西?这个人身上为什么会有她的气息? 她也不知道啊!她是无辜的啊! “我不知道,我真的是第一次见他……” 时陌垂眸,眼底一片荒芜。 他慢步走到桌旁,回身,缓缓抬手。眨眼间,床上的男子瞬移到了时陌面前,被时陌扼着脖子。 时陌慢慢摩挲着男子颈间跳动的血脉,脸上微微带笑,语气轻柔:“浅浅,原来你同我好,都是假的啊。” 乔浅觉得时陌现在不太对劲,只好轻声和他解释:“时陌,你听我说。我当真不认识这个人。这或许是别有用心之人的离间之计。” 时陌又轻笑了一声:“浅浅,你怕是不知道。男女欢好之后,才会在对方的骨子里留下自己的气息。” 他笑容中透着一丝绝望,轻声喃喃:“我还以为是我足够幸运,才得到了你。” “原来我竟从未得到过你。” 时陌抬头,温柔地看了乔浅一眼:“不过没关系,我得不到你,别人也别想得到。” 话音落下,时陌手掌骤然用力。 乔浅并不在乎那个男人是谁,也不在乎他是生是死。如果杀了他能让时陌消气的话,那便杀了吧。 乔浅道:“那你便杀了他吧。” 时陌闻言,反而惊讶的挑起了眉。 此时,被时陌掐住脖子的男人突然醒了过来,他被扼住喉咙,憋的满面通红。 沙哑的声音艰难的被挤出来:“乔浅!你竟然教唆你男人谋杀老子!” “快放开!” “老子……一个月前白救你了!” 乔浅:这熟悉的声音,暴躁的语气,怎么这么像半灵? 乔浅试着出声:“半灵?” 男人艰难咆哮:“老子快被掐死了,快让你男人放开!!!” 这个俊俏的小公子竟然是半灵! 乔浅急忙上前解释:“时陌,他是与我结了魂契的灵兽,你快放开他。” 时陌歪头思量了片刻,想起结了魂契的灵兽体内,确实会有主人的气息。 他神色一怔,不断收紧的手骤然松开。 没了支撑,半灵向后摔了个屁股墩儿。 乔浅急忙上前扶起半灵:“你没事儿吧?” 半灵委屈得快要哭了:“乔浅你个没良心的!老子给帮你筑基反而被冲散了元婴。好不容易又练到元婴境界,吃了你给的一顿饭又难受的快死了……老子怎么这么惨呜呜呜……” 乔浅:“是我不好……不过,半灵你怎么化成人形了?” 半灵蓦地停止干嚎,凶萌地瞪乔浅:“乔浅你是不是不盼着点儿老子好啊。我们灵兽修炼就是为了化成人形脱离你们这些没良心人的辖制!我还不能化成人形了?” 乔浅:“得,我错了。快起来吧。” 乔浅伸手去扶半灵,却被时陌出声拦住:“你别动,我来。” 时陌走到半灵后面,一手捏住半灵后颈的衣领,把半灵提篮子一样提溜起来,然后扔到了床上。 半灵打个滚坐起来,向乔浅控诉:“你看看你男人,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乔浅偏头,看见时陌在一旁低头垂眸乖乖站着,仿佛额头上都刻着“我知错了”几个大字。 “他脾气不好,你别计较嘛。我替他道歉。” 半灵小声哼唧两下,也没再计较什么。 只不过片刻后,半灵的小声哼唧变成了大声哼唧。 半灵在床上缩成一团:“乔浅,我难受……” 半灵跟她这么久,从来没有生病过。乔浅此时也是一脸焦急:“那怎么办……你不是精通医术吗,你先给自己诊断一下是什么病该吃什么药,我去帮你抓来。” 半灵脸色愈发苍白,连声音都弱了下来:“我也不知道……诊断不出来。” 乔浅心道连半灵自己都诊断不出是什么病症,那必定不是什么寻常小病。 乔浅急忙把方杨寻了过来。 方杨整整诊了一刻钟的脉,才得出结论:“他体内有异物。” 乔浅疑惑:“什么异物?” 方杨:“好像……是一个法器。” 乔浅试探道:“莫非是圣鼎?” 方杨摇头,他也不清楚。 眼下半灵越来越难受,腹部如同刀绞。方杨推断,是半灵体内的法器着急出来。 半灵体内的法器原本是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的,如今不知因为什么,那法器慢慢凝结到了半灵的腹部,形成了实体。 半灵疼得脑子都不清醒了,听到方杨的话又强打起精神控诉乔浅:“就是因为你昨天给我吃的那顿饭!乔浅,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爱上别的男人就不想要我这个灵宠了,所以故意害我的!” 乔浅赶紧给半灵顺毛。 方杨撩起半灵的衣服,在他肚皮上画了一个复杂的法阵,随即准备在法阵中心滴上自己的一滴血。 然后想了想,毕竟乔浅是半灵的主人,还是用她的血比较好。于是最终将乔浅的血滴了上去。 一炷香之后,半灵肚子上露出莹莹的白光。白光逐渐强烈,最后猛然变得极其刺眼。 乔浅急忙闭眼,正好此时一双大手遮住了她的双眼。 约五息之后,乔浅拉下时陌的手掌,睁开眼,发现半灵肚子上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圆鼎。 小圆鼎通体银白,三足两耳,周身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 “这是……?”乔浅心中有个答案,但不敢确定。 方杨出声:“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圣鼎了。” 方杨话音刚落,那小圆鼎竟然自动地朝乔浅飞去,化作一道银光融入了乔浅体内。 第18章 虽然圣鼎融入了自己体内,可乔浅的修为并没有立刻大幅提升。 直到第二天泡洗骨泉的时候,乔浅竟然将灵气化成的泉水吸收了个干净,一举突破了渡劫境界,而且是渡劫大圆满。 两日后,方杨拿着一封书信来寻乔浅:“你爹娘往方府送信了。” 乔浅正在后花园练习御剑,闻言放下破坤剑:“他们说了什么?” 方杨把信递给乔浅:“喏,自己看吧。” 其实信上也没讲什么重要的事,乔父乔母洋洋洒洒地写了五六张纸,中心思想只有一句话:闺女啊,爹娘想你了,回家看看吧。 乔浅心中略愧疚,近几个月来忙着提升修为的事情,确实有点忽略爹娘。这么久了,也该回去看看他们了。 乔浅当即决定回家。本就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只需要告诉时陌一声便行了。 找到时陌的时候,他刚从议政殿出来。时陌闻言问道:“你回家……不准备带上我?” 乔浅:“你又不是包袱,跟着我回家干啥?” 时陌垂眸,幽幽道:“你是不是根本没想过带我见你爹娘,也没想过与我成婚之事?” 乔浅一噎,她还真没想过…… 她虽然喜欢时陌,但两人相处的时间太短,这么突兀的将他带回家见爹娘,岂不是要被爹娘混合双打。 而且,他还是魔尊。魔界的名声向来不太好,而且乔府之前还差点被魔界的人灭门。爹娘肯定很难接受准女婿是魔尊。 乔浅想了想:“先缓一缓吧。我爹娘……对魔界的人有一些成见。” “我先回去试探一下他们的口风,再慢慢把你介绍给他们。” 时陌没再说话,乔浅只当他默认了。 乔浅和方杨一同回的乔府。隔着老远,乔浅就看到乔父乔母在府门口等着了。 乔浅跳下剑,快步朝他们走过去。一身雪青色衣裙的乔母苏婉也快步迎上来。一身黛蓝衣袍的乔父乔卓则是朝方杨迎过去。 乔母双手握住女儿的肩膀,左右来回看了看女儿,惊喜道:“浅浅变白、变漂亮了啊。” 方杨慢悠悠踱到故友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贱兮兮道:“老乔,才几十年没见,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啊。” 其实乔父一点也不显老,而是三十几岁的壮年模样。又因为生的高大俊美,更显年轻。 乔卓一听方杨这损人的语气,就知道好友还是几十年前那贱不拉几的性子。两人很快就又熟悉了起来。 闲谈了几句之后,乔父发现乔浅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他惊讶道;“浅浅……你有灵根,有修为了?” 乔浅一边推着乔父乔母向府内走去,一边解释,自己是遇到了一个贵人,机遇巧合之下才重筑了灵根。 并且在那个贵人的帮助之下,她得到了两个神器,修为一跃提升至渡劫大圆满。 乔母感慨:“改日一定要把那位贵人请到府中来做客,好好感谢人家。” 乔浅心道会的,毕竟那是你们将来的女婿呢。 一旁的方杨暗暗发笑,心道你们若是知道了那贵人就是准女婿,而且还是魔尊,还不一定会如何“感谢”他呢。 晚上一家人还有方杨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过了一顿晚餐。 饭后乔浅回到房中,刚打开门,就感到漆黑的房间里有另一个人的气息波动。 乔浅厉声喝道:“谁?滚出来!”同时召唤出破坤剑朝那人的位置攻去。 那人身形如同鬼魅,一个闪身便躲开了破坤剑,转眼来到乔浅身边揽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搭在她肩膀上,声音清冽:“是我。” 听到时陌的声音,乔浅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 “你怎么来了?” 时陌身上一直有股淡淡的清香味,像是刚刚煮好的香茗,又像是清晨,阳光之下带着露珠的青草地。 乔浅侧头,脸埋在时陌怀里,声音闷闷地问。 时陌察觉到乔浅的动作,轻笑了一声:“想你了。” 乔浅闻言抬头,眉眼带笑,踮脚,在时陌唇上印下一吻:“嗐,我也想你了。” 她挣开时陌的怀抱,转身插上门。想了想又把红木桌子推过去抵在门后。 “今晚别走了,反正也没人会来这儿。” “没有你暖床,还真睡不着。” 时陌重新将乔浅拉到自己怀里,挑眉道:“我就是个暖床的?” 乔浅眨巴两下眼睛:“那……还是个抱枕?” 时陌一脸纳闷。 乔浅:“哈哈哈哈哈哈……”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想当初她就是给时陌当了好久的枕头。 如今轮到他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嘛。 乔浅一边心情极好地哼着小曲,一边拉着时陌往床边走去。 还未靠近床边,房门突然被人劈开了。 真的是劈开,门栓和红木桌子都被劈成了两半。两扇门吱吱呀呀地晃了几下,彻底脱离了门框,摔在地上。 乔卓提着一把剑,急吼吼的踏进屋内:“无耻强盗,放开我闺女!!!” 他踏着一地狼藉急冲冲地走进里屋,脚步却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他竟然看到女儿姿态亲昵地拉着一个男人,往床边走去…… 刚才有侍卫禀报,说有个歹徒悄悄潜入了浅浅的房间。他急忙赶来,看到的却是这幅景象! 乔卓也顾不得女儿如何,厉声吼道:“狗东西,放开我闺女!” 乔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爹竟然会突然闯进她的房间! 感受到乔卓的怒火,乔浅下意识就要放开时陌的手。 时陌却将乔浅的手握的更紧了。 看到那贼人竟然还无耻的拉着女儿的手不放开,乔卓提着剑就要冲上去:“你个不要脸的臭小子!” 剑锋即将触碰到时陌的胸口之时,乔浅却突然挡到了时陌身前。 “爹!你……你先息怒。” 乔卓一惊,猛地收住剑势,往旁边一偏,泛着冷光的剑扎到了床柱上,剑头没入床柱两寸。 也不知道方杨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的,他靠在窗台边,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乔兄,这位就是帮你闺女重塑灵根的恩人,你可别误伤了恩人啊。” “而且,这个恩人,还是魔尊哦。”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乔浅又气又怒,狠狠瞪了方杨一眼。这个无良师傅一天不搞事情就难受是么! 乔卓是怎么也没想到,短短一个月没见,女儿竟然喜欢上了魔界的魔尊,而且还如此的护着他。 偏偏此刻时陌又使劲往刀口上撞:“伯父,伯母,我与浅浅两情相悦,请把浅浅嫁给我吧。” 时陌表情与语气皆十分诚恳真挚,没有半分作假。 可这让乔卓更生气——这个狗东西竟想夺走他的宝贝女儿! 乔卓胸口剧烈起伏,抖着手哆哆嗦嗦的指着时陌,脸气的通红。 乔浅偷偷踹了时陌一下,示意他不要再乱来。 时陌仿佛没有理解乔浅的意思,竟然单膝跪地:“请伯父伯母将浅浅嫁与我吧。” 乔卓罕见地爆粗口:“不可能,你在想屁吃!滚出去!” 乔浅连忙带着时陌走出去。 乔卓一把拉住乔浅,恨铁不成钢:“你呆在这儿,好好反省!” 乔卓带走了时陌,方杨也跟着出去了,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乔浅房间外来了百余个侍卫。百余人将门窗守的死死的,还传了乔卓的话来:静思己过,三天之内都别想出来。 乔浅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唯一做的不妥当的地方,就是没有提前跟爹娘说关于时陌的事情,以至于爹现在接受不了眼下的情况。 虽然外头的百余人根本拦不住她,但想到爹现在还在怒火上头,乔浅歇了出去找时陌的心思。 自从知道半灵是个雄兔之后,时陌就把半灵扔到了草场。如今乔浅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只好看话本消磨时间。 *** 时陌被乔卓带到了乔府祠堂。 乔卓冷冷道:“你不是喜欢跪?行,你便在这儿跪个三天三夜。” 三天后。 乔卓和苏婉一边谈论时陌的事情一边往祠堂走去。 事情闹得这么大,苏婉早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四处打听了关于时陌的消息,发现时陌是不久前才上任的新魔尊,虽然性子有点乖戾,却不是那等朝三暮四、始乱终弃的薄情之人。 她也问清楚了女儿的心意——女儿对时陌,是真实的喜欢。 苏婉道:“夫君,你还是想开点。女儿已经是双九的年岁了,有爱慕的公子很正常。我们也不能总把女儿捆在手里啊,她总是要嫁人的。” 乔卓愤愤:“那也不能突然蹦出个臭小子就说要娶我闺女。我的女儿,我自己还没疼够呢。” 苏婉心知乔卓只是一时难以接受女儿该嫁人的事实。不论如何,一旦女儿做了决定,他们做爹娘的,总会顺着她的意思来的。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祠堂门前,苏婉推开门,看到时陌仍脊背挺直地跪着。 她开口:“时陌,你起来吧。” 乔卓接话:“不许!继续跪着!”管他是魔尊还是什么,只要想娶她女儿,就得先吃些苦头。 苏婉瞪了乔卓一眼,继而走进祠堂,温和道:“我们已经弄清楚了浅浅的意思,她……是喜欢你的。” “我们也知道,外头说你不堪的传言都是假的。” “但是,身为父母,我和浅浅她爹不能随意地把她托付给你。” 时陌懂得苏婉的意思,他们是想要一个保证。 他抬头看向苏婉,声音沙哑:“我愿以命起誓,此生对浅浅忠贞不二,绝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若有违背,即刻魂飞魄散。” 命誓,是六界中,一种极其狠毒的誓言。发誓之人取自己的心头血画成命誓阵法,将自己的终生性命都约束在阵法中,若有违背,即刻便会魂飞魄散。 这种命誓,大多用来控制下属,以确保下属的忠心。几乎没有人敢在感情之事上立命誓,毕竟人心难测,没有人能确保自己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 乔卓和苏婉同时看了一眼对方,均是满面惊疑。 时陌抬手,以魔力化为刀刃,向心口刺去。涌出的血化成血笔被时陌握在手中,落在魔力化成的纸张上,慢慢勾勒出一个繁复的阵法。 最后一笔落下,阵法闪出一阵血色光芒,继而逐渐黯淡,最终隐匿不见。 乔卓此刻终于放下对时陌的成见。即便是他当初求娶苏婉的时候,也没有信心和胆量立命誓。 他叹道:“既然你能为了浅浅做到这个份上,那我也不好再阻拦什么。” “下月十五是个吉日,届时你和浅浅便成婚吧。” 第19章 已经困在屋子里三日了。乔浅把所有的话本看完,眼下正无聊的趴在梳妆台前,把玩着台上的铜镜。 铜镜映出自己的影子,乔浅才发现,自己的容貌又发生了变化。 脸变得更小,娇小而精致;双唇饱满,不点而朱;肌肤犹如牛乳一般细腻顺滑,隐隐透着粉润。 最重要的是她的一双眼睛,从前她的眼睛很美,而且是一种温顺而无辜的美,让人一眼便能生出可怜之心来。如今眼睛形状并没有任何变化,却隐隐生出一股凌厉之气来,令人不寒而栗。 咦,难道是因为突破了渡劫境界? 忽地,外头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打乱了乔浅的思绪。 接着是侍卫撤退时,窸窸窣窣的声音。 外头的侍卫都走了? 乔浅一边想着一边起身向外走去。双手刚放到门把手上,门便被人推开了。 时陌长臂一伸将乔浅捞进怀里,清冽的声音透着愉悦:“你爹娘同意我们成婚了。” 乔浅早已料到这个结局。爹娘知道自己是真的心悦时陌,不论过程如何,最后他们一定都会同意她嫁给时陌的。 只是有点好奇时陌用了什么方法说服爹娘的。 “你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他们的?” 时陌笑:“真诚。” “???”我信你个鬼,你个臭弟弟心思坏得很。 乔浅从时陌怀中退出来,歪着身子靠在门框上:“说吧,为什么这么着急成婚?” “师父都跟我说了,他亲眼看见你故意引起侍卫的注意,然后才到我这里来的。” 被戳破心思,时陌也不羞恼。他知道纸包不住火,乔浅迟早都会知道的。 时陌脸色坦然而认真,“觊觎你的人太多了,我想你早日变成我的夫人。” “我已送了聘礼来,收了我的聘礼,你就是我的准新娘了。” 乔浅心道你根本不用着急,我迟早都是你的,你也迟早都是我的。不过时陌既然已经把婚事提出来了,那早一点也无妨。 时陌把聘礼送到了前院,大大小小的红木箱子几乎摆满了整个院子,甚至还有一个等人高的物什,用红布盖着。 乔浅:“那是什么?” 时陌的脸微微红起来:“一块玉罢了。” 什么玉,竟然这么大?乔浅上前撤下了红布——原来是一整块等人高的羊脂玉,透着莹润的光泽。 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一整块的羊脂玉,竟雕刻成了她的模样,栩栩如生。 乔浅伸手轻抚玉雕的眉眼,含笑问道:“这是你雕刻的吗?” 就连她的眉毛都雕刻的根根分明,除了时陌,应该不会有人对她这么上心了。 时陌的声音透着些许不自在:“这个……闲来无事用来打发时间的罢了。” 他九岁时,偶然得到了一整块羊脂玉,每当想乔浅的时候,就会在这块玉上雕刻几刀。经过□□年的雕刻修改,这座玉雕也终于成了她如今的模样。 时陌每每口不对心的时候,就是他最可爱的时候。乔浅此时只想在他脸上放肆地揉一把,只是顾忌到周围的下人,暂时放下了这个念头。 *** 按理来说,乔浅应该安生呆在府中待嫁的。但魔宫的人传信来说洗骨泉的泉水又恢复了,为了泡泉水,乔浅又回了魔宫。 晚上泡过洗骨泉之后,乔浅有点渴,回到寝殿便扑到桌边倒茶喝。 无意间偏头,看见床上的时陌,乔浅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画面实在太刺激。 眼前的人侧卧在床上,一手支头,另一手懒懒的搭在侧腰上。他全身只松松的披着一件薄薄的的墨色纱衣,从肩头滑下,露出明晰的锁骨和大片冷白的肌肤。 墨发半散,只用发带松松的束着;一张脸在轻纱的衬托下更显得妖孽,整个人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视线下移,春光一览无余。 乔浅耳尖漫上红意,然而视线却紧紧粘在时陌身上不舍得离开。 她被呛到,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这是干什么?” 时陌声调慵懒,像是一根羽毛在乔浅心头挠啊挠:“今日送聘礼,我落了一样。” “你猜猜是什么?” 乔浅当了十八年的大家闺秀,此刻却感觉自己学的那些礼义廉耻都喂了狗,眼里脑袋里只剩下时陌的美色。 视线流连在时陌的那块形状优美的锁骨上不肯离开。 乔浅心知答案,却配合问道:“是什么?” “我啊。”轻轻的声音落在乔浅心尖上。 啊,忍不住了。这个男人真的是太诱人了。 乔浅闪身到床边,按住时陌的肩膀将他压在身下,咬上那块觊觎已久的锁骨,在上头留下两排牙印。 抬头,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又在上头吻了一下。 时陌躺平,任由乔浅动作,面上带着得逞后的狡黠笑意。 “你真是个妖孽!”乔浅又在时陌喉结上咬一口。 时陌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今夜的妖孽,只是你的。” 时陌凑到乔浅耳边轻轻吹气:“姐姐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乔浅被这一声“姐姐”喊的,骨头都要酥了。然而仅存的羞耻心告诉他,还没成婚是不能做这等事情的。 乔浅微微起身:“来日方长。我们还有二十多天就成婚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时陌拉住他,挑眉,“我就是方长。” 乔浅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 时陌一副躺平任君□□的模样,“上吧,来姑娘。” 乔浅再也压抑不住体内沸腾的狼血,扑了上去。 红色的床幔放下。窗外的虫儿停止了鸣叫,一室静谧中,只听得帐内两人的轻喃细语。 *** 婚礼前一天,乔浅该回乔府待嫁了。 早起之后,乔浅发现屋内多了一个衣架,衣架上是一件女子的盛装衣裙。 衣裙白底银纹,宽袖长摆。白色的衣料在日光的照耀之下泛着粼粼的光华。衣领和敝膝上绣着精致的银纹,宽大的衣袖和长长的衣摆上绣着银凤,栩栩如生。 真是漂亮。 乔浅伸出指尖轻轻摸了摸,触感像是水流一般,滑而清凉。 “醒了。饿吗?” 乔浅回头,看到时陌提着一个食盒走过来。 “这衣服是……” 时陌将饭菜拿出来一一摆好,“先吃饭,一会儿再看衣服。” 乔浅将心头的疑惑压下,乖乖吃饭。等她吃饱放下筷子时,时陌才开口:“待会儿去试试这件衣服吧。” 乔浅:“明日要参加什么重要的宴会吗?” 时陌摇头,“没有,只是……想让你试试我准备的嫁衣。” 乔浅微微惊讶,他准备的……嫁衣? 时陌将衣服取下来,亲手一件一件为乔浅穿上,扣上腰封,最后套上外套。 人间的嫁衣是大红色,他觉得,这样鲜艳而热烈的颜色不适合她。她应该是天上皎月般的的存在,而不是人间开得鲜艳的花。 只有银白这样简洁而高贵的颜色才能配得上她。 时陌最后帮乔浅整理好逶迤的衣摆,从背后抱住她,轻声叹道:“你真美。” 乔浅覆上腰间的那双手,轻轻抚摸。虽然时陌并没有说什么,乔浅却懂得他的心意。 很奇怪的,她并不喜欢人间红色的嫁衣,因此并没有为自己缝制嫁衣。红衣张扬,她不适合。 在这一点上,时陌倒是和她默契十足。 只是明日成婚,她必须按照人界的习俗穿红色嫁衣。 一室静谧无言。良久,乔浅在时陌怀中转身,“这件衣服,是谁做的呀,我很喜欢。” “改日把裁缝师傅请来吧,让他帮我们多做些衣服。” 时陌勾唇:“你的嫁衣,当然只能我来做。” “???” “你亲手做的?这么繁复的花纹,你亲手绣的?” 时陌紧了紧箍在乔浅腰间的手,语气危险:“你怀疑你夫君的能力?” “不不不,”乔浅摇头,“我是惊讶。原来这段时间你这么忙,就是忙着做嫁衣呀。” “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时陌悠悠道:“你我重逢之后。” 自和乔浅重逢以来,他就开始准备这件衣服了。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开始一步一步的,将乔浅诱入自己的怀中了。 如今,乔浅终于将要成为他时陌的新娘了。 两人腻歪了有一会儿,直到方杨砰砰砰地敲门:“小徒弟,墨迹什么呢,快出来回府了。” 乔浅闻声从时陌怀中退出来,麻利地将银白的嫁衣退下来换上常服,“这个先放起来吧,虽然明日穿不了,日后总有机会穿给你看的。” 乔浅踮脚在时陌唇上印下一吻,转身欲走,被时陌拉住,“等我来娶你。” 乔浅笑:“怎么,还怕我丢了跑了不成?” 时陌挑眉,不再说话,看着乔浅的背影渐行渐远。 第20章 魔尊时陌大婚,迎亲车队绵延数十里,场面蔚为壮观。 不少人都来跑来看,只见魔尊一身红衣俊美异常,骑着一匹鬃毛棕黑夹白的千里马飞驰而过,所过之处皆留下漫天纷飞的红色花瓣。 身后跟着十六抬大轿,再后面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红色车队。 时陌快马加鞭到乔府门前,潇洒利落地一跃而下。 乔府亦是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的红色。 门口的喜娘左右张望了一下,连迎亲车队的影子都没看到,便知道是新郎急着见新娘,一个人快马加鞭地先过来了。 喜娘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眼尾遍布褶子,看起来却异常和善喜庆,“姑爷来早啦!这吉时还没到呢!” 时陌立在原地,温声笑道:“那我等一会儿便是了。” 八年都等得,这一时半刻,我也等得。 喜娘又笑:“那姑爷先等着,老婆子去跟新娘说一声,让新娘也知晓您的心意。” 喜娘乐颠颠地进去了。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时陌仍在静静的垂眸等着,一阵微风吹来,将他的红色发带吹到了脸上。 与此同时,微风吹来的还有喜娘惊慌失措的声音:“天爷啊,新娘不见了——” 时陌牵着缰绳的手蓦地垂了下来。 *** 九重天扶奕帝君的住处——泽华宫内。 乔浅着一身红色嫁衣,躺在主殿之内的榻上。 忽然,她纤长的睫羽颤了颤,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轻纱飘扬,四周静谧无声,这不是她的房间! 乔浅一手扶着床边慢慢坐起来,看到床头挂着一个妙龄女子的画像,瞬间惊醒,这里是扶奕的泽华宫! 扶奕竟然趁着她小憩的时候,偷偷将她迷晕带到了九重天! 前世,乔浅被囚禁在这里整整三年。如今重回旧地,那些冰冷痛苦的记忆一时间全部涌入脑海。 坐在这里,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暗无天日的日子。 乔浅定定心神,稳住,不用慌。如今她是有渡劫期修为的人,况且时陌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 思考间,一个俊美异常、超逸绝尘的男子走了过来,正是扶奕。 扶奕端着一碗桃花羹,轻抚衣袖在乔浅身边坐下:“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乔浅没有理会他递过来的东西,冷冷道:“为何将我劫到这里?” 扶奕面色未变,“我没有劫你,只是带你回到该回的地方。” “我该回的地方是乔府,是魔宫,不是你的泽华宫。” “不,”扶奕声调清凉,“九重天才是你的家,我的身边才是你的归处。” “白晗,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么?” 乔浅蹙眉,你叫我什么?! 扶奕深情地看着乔浅,眼中的爱慕快要溢出来:“你是创世先帝的第九女,白晗。是八十万年以来平定六界无数战事,被称为第一战神的白晗帝君。” “你我并肩作战二十万年,是所有人认定的神仙眷侣。除了我,没有人和你对视一眼便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没有人能够和你对弈超过两局。” “你最喜欢我亲手烹的桃花羹,最喜欢我亲手做的桃花酿。” 扶奕的声音陡然变得狠厉:“你若成婚,夫君也该是我,而不是魔尊!” 扶奕无父无母,乃六界灵力孕育而成。自他懂事起,便常听人说天界的白晗帝君如何天资过人、神勇无敌,是六界的大英雄。渐渐地,扶奕便将白晗当成了自己的偶像。 为了追逐白晗,扶奕刻苦修炼,积累功德,最终凭借过人的天赋和机遇,在五万岁的时候升至上神,逐渐有机会靠近白晗。之后跟随白晗南征北战平定六界,一步一步从一个普通的神仙成为她身边的挚友。 然而扶奕发现当白晗的挚友已经满足不了他的欲望了,和白晗相处得越久,他越想离她更近一点——想成为她的另一半。 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最终一发不可收拾的占据了扶奕的整个头脑。扶奕开始认真思考这个念头的可能性:他五万岁便成为上神,自开天辟地以来,六界之中除了白晗便属他最有天赋;在这六界之中,和白晗距离最近关系最好的人,也是他。 扶奕笃定,自己是最有资格成为白晗夫君的人。白晗虽然冷心冷情,无意于情爱之事,可时间久了她会发现自己的心意并被感动的。他愿意等。 这么一等,便是二十万年。白晗依旧对扶奕没有任何男女情分。 可三百年一个喜穿玄衣、两万岁出头的毛头小子突然出现在白晗身边,竟然占据了白晗的所有目光!扶奕用了一点手段让那小子消失,然而三百年后,那小子又像鬼影一般出现在了白晗身边,甚至要娶白晗。 他不允许! 听完扶奕的一番话,乔浅终于弄明白这辈子扶奕为什么忍心杀掉柳涵儿,反而对自己穷追不舍了——原来扶奕喜欢的是传说中的白晗帝君,她和柳涵儿都是白晗帝君的替身。或许是她修为提升后容貌有所改变更像白晗帝君了,扶奕才会杀掉柳涵儿,把对白晗的思念都集中在她身上。 扶奕这个人,前世今生将两个女子的感情玩弄于股掌之中又狠狠丢弃,他就是个疯子! 乔浅一眼看尽扶奕眸底的偏执和疯狂:“我不是白晗,而且无论如何,我的夫君都不会是你。” “你愿不愿,已经不重要了。”扶奕轻轻搅拌着手中的桃花羹,递向乔浅:“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我已将月老请来为我们证婚,一会儿我们便成婚。” 乔浅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翻手将桃花羹打落,“你做梦!” 一身红衣的月老站在窗外,听到屋内的动静吓得浑身一哆嗦。刚才扶奕帝君急匆匆地过来要他把“乔浅”和“时陌”的姻缘线剪断,把“乔浅”和“扶奕”的姻缘线接到一起。还威胁若不照做便立刻杀了他。 把他这个老头子吓得哟……做月老的如果乱改姻缘是会遭天谴的,可不改又会被扶奕当场杀掉…… 真是造孽呀! 屋内,扶奕没有理会被打翻的桃花羹,却一把抓住了乔浅的手腕。他一脸难以置信,眼中漫上丝丝猩红:“你竟把自己给了他!” “我苦苦追在你身后二十万年,你却从未回头看我一眼,如今你和他相识不过几百年,你就把自己给了他!” “白晗,你当真是好狠的心!” 扶奕表情逐渐狰狞,猛地用力将乔浅压倒在身下:“你难道就从未察觉我对你的感情吗?!” 奋力挣扎间,一滴灼热的液体滴落在乔浅额头。 扶奕已经全然失去理智,心中只有一腔不甘和愤怒。本能促使他低头向那双红唇咬去。 乔浅偏头,躲开扶奕的唇,怒吼:“扶奕,你个疯子,放开我!” 突然外头传来月老的声音,焦急而紧迫:“魔尊带人打到九重天来了!帝君你快出来去看一下吧!” 闻言,扶奕停下动作,双眸中的猩红迅速褪去:“找上来了?正好,这次我便要他死的一干二净。” …… 天界凌霄宝殿之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时陌一身朱红的婚服上布满了暗红的痕迹,侧脸满是喷溅的血迹,神色阴冷,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罗刹。 天帝闻讯带领天兵天将前来抵抗,不料却被时陌逼得节节败退,现在已经退到了凌霄宝殿之前。 天帝一身浅金龙袍,手持宝剑,站在两个将军中间,神色威严:“魔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挑起天魔两界的战争,届时生灵涂炭,这罪名你担得起吗?” 时陌提着一把黑剑,一身煞气,带着身后的魔界大军继续向前逼近:“生灵涂炭与我何干!若是浅浅今日少了一根汗毛,你们,都得死!” 话落,一身白衣的扶奕怀抱着一名红衣女子落在了天帝身侧。 时陌前进的脚步蓦地停了下来。 扶奕将乔浅放下来,紧紧揽住她的腰,姿态亲昵。他目光沉静地望向时陌,朗声道:“魔尊,浅浅不愿与你成婚,主动跟随我来到天界。你如今却跑到天界来要人,何其荒谬。” 时陌怒声:“你放屁!”说话间时陌挥剑砍向前方,一道杀气凛然的劲气直冲扶奕。然而就在那道劲气快要到扶奕跟前的时候,扶奕却突然把乔浅拉到了自己身前。 时陌大惊,但此时挥出去的劲气已经收不回来了。他脚步微动,闪身到乔浅身前三丈处,硬生生用身体接下了这一招。 这一招时陌用了十成的力气,足以将人的五脏六腑全部搅碎。时陌一时不支,以剑支地单膝跪倒,紧闭的嘴角流出血线。 乔浅双眼被时陌嘴角的红色刺痛,眼泪蓦地就砸下来。她想要挣脱箍在腰间的那双手,可是不管怎么用力,身体都被人牢牢的控制,半分都动弹不得。 扶奕轻轻嗤笑一声,“魔尊,浅浅方才与我倾诉衷肠,说她根本不喜欢你,甚至厌恶你的任何触碰。留在你身边,只是为了提升修为。如今她的修为已经圆满,你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时陌蓦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乔浅。 扶奕低头轻问乔浅:“我说的对吗,浅浅?” 乔浅被扶奕操控,面无表情道:“对。” 时陌再也没忍住,吐出一口殷红的血。乔浅闭了闭眼,又一串眼泪砸下来。 旁边的天帝看出来扶奕怀中的姑娘是中了傀儡术,正被扶奕操纵着,而且事实很可能就是魔尊说的那样,扶奕帝君抢了他的新娘。 可是魔尊刚才杀了他那么多天兵天将,天帝誓要把这个仇报复回去。即便是扶奕做了不义之事,他也要帮着扶奕打败魔尊。 扶奕扫一眼时陌的狼狈模样,轻轻勾唇,对乔浅道:“浅浅不是说,你恨魔尊夺了你的身子?如今有机会报仇了。”扶奕唤出自己的定乾剑,塞到乔浅手中:“去吧,杀了他。” 乔浅僵硬地握着剑,双脚不听使唤的向前迈步,直到时陌身前。 时陌不信乔浅对他没有感情只有利用,抬头望进乔浅眸底,眼含希冀,颤声问:“浅浅……他说的都是错的,对不对?” “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乔浅的眼泪从面上滑到下颌处,凝成一滴滴水珠砸在地上,然而双眸却没有一点点温度。她冷漠开口:“扶奕说的没错,我从未爱过你。与你相处的每一天都令我无比恶心。” 时陌眼中的微光彻底覆灭。 握剑的手不听使唤的抬起,缓缓刺向时陌心口。乔浅一边试图用内力冲破扶奕的操控,一边在内心崩溃大喊:时陌你个傻子,快走啊!!!平时那么精明,怎么这个时候就看不出来我被人操控了!! 剑头刺进时陌心口,乔浅甚至能听到刺进血肉的“扑哧”一声,然而时陌还是在原地一动未动,自己的内力也没有冲破操纵。乔浅有点绝望地闭上了眼。 扶奕嘴角挂笑,一错不错地看着乔浅的动作,尤其是剑头刺进时陌的心口时,他心中涌起一阵快感。只要时陌死了,便没有人和他抢白晗了。他等了二十万年,白晗终于要成为他的了。 因为乔浅背对着扶奕,扶奕没能看见乔浅突然睁开的,凌厉的双眸。 在场众人只听得那红衣女子忽地厉声喊道:“破坤——”,一把通体莹白的窄剑突然出现在她手中。她一手拔出刺进魔尊心口的定乾剑扔在地上,反身将窄剑刺向扶奕帝君。 扶奕被乔浅凌厉的眼神惊得心神一震,竟顾不上朝自己飞来的剑。旁边的将军反应过来,推了扶奕一把,窄剑错过心口,钉在扶奕左肩上。 第21章 乔浅跪在地上,双手慌忙去捂时陌的心口。可无论怎么捂,滚烫粘稠的血液还是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乔浅边哭边骂:“你怎么这么蠢,啊?平时那么聪明厉害,怎么现在连躲都不会了?!” 时陌丢掉墨剑,向前趔趄靠在乔浅肩膀上,轻叹:“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我若是不要你早就不要你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你脑子呢?!” 乔浅实在太生气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亲手把时陌杀了!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那把剑真的刺进时陌的心脏,她会怎样……她大概会疯的吧。 乔浅语气无比恶劣,可是时陌听着却无比安心,“浅浅不用担心,我体质特殊,这点小伤,死不了的。” 另一头,扶奕肩头的剑已经拔下来,血色蔓延,染满了左肩的白衣。扶奕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双眼直直地盯着乔浅的背影,不可置信地喃喃:“你竟然……不惜废去大半修为也要救他。你当真喜欢他到这种地步了么,为什么……” 天帝也被刚才的一幕震撼到,但不是因为乔浅的绝地反击,而是因为刚才那一瞬间她眉眼之间的凌厉——竟然和已故的白晗十分相似。 天帝从扶奕看乔浅的眼神中看出一些端倪,反应过来乔浅很可能就是白晗的转世。称霸六界的白晗帝君竟然要回来了,那……天界还有他这个天帝的出头之日吗? 眼下魔尊和乔浅一个重伤,一个散了修为退到筑基境界,不若趁此良机杀了两人以除后患…… 天帝蠢蠢欲动。 然而还未等他出手,外界突然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大轰鸣声。天帝脸色一变:不好,念魔要提前冲破封印了! 眼下的事情往小了说是时陌和扶奕两人之间的私事,往大了说也只是天魔两界之间的战事。而念魔突破封印,是关系到六界每个人生死存亡的大事。 天帝不得不暂时放下眼前的事,带领一大半天兵天将向念渊赶去。临走时,天帝脚步顿了一下,回头对下属道:“将魔尊两个也带上。”就算现在不亲手杀他们,也要利用念魔杀掉他们。 听到天帝的话,扶奕没说什么,算是默认。此次没能一举杀掉时陌,他也想要利用念魔除掉时陌。 数十个天将把乔浅时陌围了起来。黑蛇苍狼见状带人与天界的人厮杀起来,终是不敌,眼睁睁看着魔尊和尊后被天界的人带走。 *** 念渊处在人、妖、魔三界的交界之处。它原本被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镇压,封印在地表之下。如今大山崩塌,地表塌陷,生生裂出一条巨大的地缝。裂缝附近黑雾缭绕,枯木枯草遍布,一派死气沉沉的景象。 乔浅和时陌被带到念渊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聚集在这里了。妖王、冥王、人界的修仙大能全部都在,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查探情况。 看到扶奕和天帝的身影,众人松了一口气,赶忙上前商讨如何封印念魔。 不乏有人注意到扶奕怀中穿着嫁衣的女子,但眼下情况紧急,众人也顾不上好奇那女子是谁了。 乔浅在扶奕怀中艰难转身,去寻时陌的身影——他被两名天将看守着,站在人群边缘,脸色苍白,胸前的红衣又染上了一层带着湿意的暗红。即便他体质特殊,被扶奕的定乾剑刺中心口,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痊愈的。 乔浅心思急转,寻找逃跑的办法。目光无意识地四处搜寻,余光突然瞥见一个月白色的身影——方杨! 方杨本来今日要和时陌一同上天界救乔浅的,可是苏婉被乔浅失踪的事情刺激得昏了过去,性命堪忧,方杨只得留在乔府帮苏婉治病。之后急匆匆地赶过来,发现时陌竟然受了重伤,小徒弟也修为大跌,两人还都被人挟持了。方杨从未见两人如此狼狈过。 方杨正对上乔浅的视线,用口型告诉乔浅不要着急,他会想办法救他们。乔浅成功接收信息,心下稍微安定了一些。 然而这安定很快就被打破了。乔浅突然听见时陌惊恐地喊了一声:“浅浅!”转头去看时,时陌已经朝念渊飞了过去,仿佛是在追逐什么东西。 乔浅惊怒,时陌重伤,如今根本就没有力气挣脱两个天将的挟持,更何况他那模样分明就是去追她的。一定时扶奕暗中使了阴计! 时陌速度太快,方杨闪身去拦他,却也没拦住。 注意到时陌飞进念渊的人不少,可除了乔浅和方杨,没有一个人关心他的生死。对众人来说,时陌丢了命反而是好事,因为能够安抚一下躁动的念魔。 乔浅已经顾不上质问扶奕什么了,眼下最重要的是陪时陌一起进念渊。他身负重伤,单独进去一定会死在里头的! 但扶奕却紧紧箍着乔浅不放手,“浅浅别追了,贸然进去必死无疑的。” 乔浅挣扎,双眸赤红:“扶奕你个疯子!若是时陌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扶奕竟然笑了起来:“能死在你手中,我别无所求了。” 只要有人进去,念渊会自动封锁入口。如今裂缝已经在慢慢地变小了。乔浅急得一口咬在扶奕肩头的伤口上。扶奕身体颤了颤,却将乔浅抱得更紧了。 裂缝还在慢慢地变小,如今只剩下三尺宽了。 方杨想要将乔浅解救出来,可在天界之人的干扰之下,根本近不了乔浅的身。 只剩两尺宽了。 眼见着裂缝就要合上了,乔浅调动全身所剩无几的灵力,凝结出一把刀,拼尽全力刺向扶奕后背,却被扶奕轻松拦了下来,“浅浅,别挣扎了。你救不了他的。安生待在我身边吧。” 乔浅闭眼,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扶奕身子又颤了一下,接着胳膊像是脱力一般松开了乔浅。乔浅趁机挣脱向裂缝飞去。 方杨趁机将乔浅的破坤剑夺了回来,扔给她:“小徒弟,接剑!” 扶奕目眦欲裂,闪身上前想要抓住乔浅:“浅浅,不要——” 然而乔浅已经拿着剑跳入裂缝中。她的身影消失,裂缝正好完全闭合。扶奕被隔绝在地面上。 天帝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扶奕单膝跪地的萧索背影,轻轻嗤了一声,将手收回了袖中。 *** 乔浅在一片黑雾之中不停地下坠,不知降落了多久,双脚终于触到地面。 乔浅抬头一看,发现这里竟然是乔府门口。 她四周全是魔界的兵将,他们一个个身穿黑色铠甲,手握长戟,将乔府包围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 乔浅带着疑惑迈入府内,发现自己在这里竟然是隐形的,而且能够穿透物体。行至前院大厅,乔浅看见父亲正和魔界的将领交谈着什么。 那魔将突然将茶水打翻,怒声道:“果然是你偷了魔宫的血珠,找死!”说着便向乔卓打去。 乔卓一边退一边跟侍从打手势,示意他通知夫人小姐快逃。 乔浅明白了,她这是回到了上辈子家破人亡的那一晚。 外头的魔兵一窝蜂地涌进来,见人就杀。乔浅耳中充斥着下人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们被捅破肚子、心脏,甚至有的被刺穿脑袋,倒地之后鲜血混着脑浆的红白之物汩汩流出来。 四周血流成河。 乔浅什么都做不了。她看到魔兵正要对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下手,飞奔上前挡在孩子前面,可魔兵的长戟还是刺穿了孩子的身体。 渐渐的,哀嚎声变弱,最后完全消失,只剩下乔卓一人还在苦苦抵抗。乔浅一次次挡在乔卓身前,但都是徒劳。已是强弩之末的乔卓被打倒在地。 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带金丝面具的玄衣男人,他缓步踱到乔卓旁边,瞥了乔卓两眼,嫌弃道:“这么个老家伙,你们都弄不死?” 一旁的魔将慌忙下跪:“魔尊赎罪!” 乔浅心中一颤,魔尊?难道是…… 玄衣男子手中变幻出一把墨剑,“既然老东西命这么硬,那本尊便陪你玩玩儿。” 话落,玄衣男子将剑头搭在乔卓肩膀上,微微用力,将乔卓的一条肩旁削了下来。 乔浅急忙去捂乔卓的伤口,却连血液的温热都感受不到。乔浅眼睁睁看着玄衣男子将乔卓的四肢砍下,挖眼拔舌,最后一剑刺穿了乔卓的心脏。 父亲就这么死在了她眼前。 乔浅心知这一切只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这辈子她已经改变了全家人的结局。可是父亲在自己眼前惨死,乔浅的心还是揪成了一团,悲愤不已。她只想一剑杀死面前的玄衣男子。 玄衣男子轻嗤一声,漫不经心地掏出玄色手绢轻轻拭去剑身的血珠,随意扔到乔卓的尸身上,“他夫人女儿呢?” 魔将回道:“魔尊恕罪,她们……从暗道逃走了,我们没追上。” 玄衣男子将面具摘了扔到地上,微微勾起的眼尾和眼角的泪痣带着一种妖异的美,“行了,别追了。留着日后慢慢玩儿。撤了。” 乔浅惊在原地。当年血洗乔府的人,竟然是时陌?! 第22章 怎么会这样?! 乔浅心中翻江倒海,踉跄着追到时陌面前去看他的脸——还是那张妖孽般的脸。 时陌杀了父亲,那她岂不是爱上了杀父仇人? 乔浅呆在原地,根本没注意到时陌径直穿过了她透明的身体,继而停下了脚步。 惊讶而犹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姐姐?” 乔浅回头,发现时陌此时竟然能够看得到她,而且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姐姐,真的是你……” 对上时陌的视线,乔浅突然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个人,不对劲。 他虽然长得和时陌一样,也认出了自己是他幼时的姐姐,但看向她的眼神中,却没有缱绻的温情。 即便当初在摘星崖底,和时陌初见之时,他看自己的眼神,也是温软的。而面前这个人,表情和声音虽然惊喜,眸底却只有空洞和冰凉。 心中的怒火和仇恨一点点消褪,乔浅冷静下来。前世被灭府时,时陌还没有成为魔尊,根本就不可能参与这件事情。她被眼前的景象和心中的仇恨蒙蔽了。 这一切,定是念魔搞的鬼,想要利用她的弱点将她击溃。 乔浅定下心神,唤出破坤剑,蓦地朝“时陌”心口刺去。 “时陌”双目瞪大,难以置信:“姐姐,你为什……” 话音未落,“时陌”便消失了。乔浅四周的景象骤然变幻成一片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林,林子里白雾弥漫。 刚才困在幻境之中耽误了不少时间,也不知道时陌现在如何了。乔浅一边喊时陌的名字一边四处寻找,一段时间之后却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 这样根本走不出去,找不到时陌。 乔浅攥紧拳头,指尖抵在手心。手心的刺痛突然提醒了她——那里有一颗时陌留下的朱砂痣! 乔浅急忙在手心施了追踪术,片刻后,她瞬移到了一片焦烟滚滚,熔岩遍布的崎岖山地。天空被映成暗红色,阴云翻滚,仿佛快要压在头顶。举目四望,根本没有时陌的身影。 但既然追踪术把她带到了这里,时陌肯定就在附近。乔浅御剑前行,四处搜寻时陌的身影。 终于,乔浅在一个断崖处看到了时陌。还来不及高兴,乔浅便看到了时陌纵身一跃,跳下了断崖。 “时陌!!!!!” *** 时陌追着“乔浅”的身影进入念渊,在黑暗之中坠落了一段时间之后,落到了摘星崖底。 他站在洞口,看着乔浅嘴角带笑,迎着光向他走来,美好的仿若在梦中。 时陌伸手,想要牵住乔浅。指尖还未碰到她,她突然像烟雾一般消散了。 “浅浅?!” 画面骤然变换,时陌被人压在魔宫草场的梧桐树干上,有人正在啃咬他的喉结,时陌低头,看到乔浅略带红晕的脸。 他一只手箍在乔浅腰上,下意识收紧,却扑了个空——乔浅的身体竟化作透明,微风一吹,她便散了。 时陌皱眉。 眨眼间,场景变换,时陌穿着一身黑纱被乔浅压倒在床上,她正在啃咬自己的锁骨。时陌还没来得及反应,乔浅便又化成烟雾消散了。 场景再次变换,时陌置身于一片白雾弥漫的参天古林中。 有声音响起——你刚才所见,才是真实的。以往你和乔浅的一切,只不过是你做的一场梦。 时陌淡声:“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你只需要仔细想一想,乔浅当初为什么会去摘星崖救你呢?寻常人根本就不会去那种毒气弥漫的地方。 ——乔浅为什么会喜欢你?你没有家世、没有名望、性子狠戾,哪个姑娘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承认吧,你和乔浅以往的一切,都是你一个人幻想出来的,只是你的一场梦。 ——你从来没有拥有过乔浅。而乔浅,从来都不知道世上还有你这个人。 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被挖出来,□□裸的摊在他面前,时陌再没办法保持冷静了。 时陌确实不知道当初乔浅为什么会去救他,为什么能够忍受呆在他身边,为什么识破他的手段之后仍选择与他成婚。 从小到大,他都是众人嫌弃抛弃的对象。即便是当了魔尊之后,众人对他恭恭敬敬,那也是出于对强者的畏惧。 乔浅是唯一的例外。 就像是一个稀世珍宝突然落到了他手中,他却不知道为何会落在他手中,也不知道珍宝什么时候会被收回,于是惶惶不可终日。 难道……关于乔浅的一切,真的只是他的一场美梦? 场景再度变换,眼前是泽华宫大门。 周围一群人正在来来往往地忙碌,皆是满面喜气。一个端着果子的圆脸小仙娥穿过时陌的半边身体,一边走一边和同伴道:“刚才我去偷看了一下,乔浅姑娘当真和传闻一般好看!我们帝君可算是有了夫人了!这泽华宫以后就有人气儿啦。” 浅浅……帝君夫人? 时陌跟着两个小仙娥向里走去,进入大殿,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乔浅和扶奕。乔浅一身银白盛装,如同时陌梦中那般圣洁美丽。两人正面对面行礼。 一身红衣的月老站在一旁高声喊道:“礼成——” 浅浅和扶奕成婚……这不可能! 扶奕闪身到乔浅身前,伸手去拉她,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根本碰不到她。 整个大殿诡异地静止了,所有人的动作都定格在了这一瞬,除了前方的三人。 乔浅抬头,神色疑惑:“你是谁?” 时陌微微踉跄了一步,声音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来:“我是时陌啊。” 乔浅收回了视线,转向扶奕,姿态亲昵:“不认识的人,把他赶走吧。” 时陌一颗心坠到了谷底,但仍旧不相信乔浅不认得自己,再次伸手去拉她——乔浅又消失了。 一切都消失了。 四周变成了熔岩遍布的地狱,他站在一个断崖边,崖底熔岩翻滚,灼热的气浪向上翻腾,他却如坠冰窟。 那声音又响起来——看到了?乔浅是扶奕的。他们两个才是一对。 ——承认吧,时陌,你从来都只是一个被嫌弃,被抛弃的人。 ——乔浅从未认识过你,从未爱过你。你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时陌昏昏沉沉地想,是啊,他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只需要往前踏一步,跳下去,你就能摆脱这荒凉孤寂的人生了。 ——跳吧。 既然乔浅这束光不愿意照射他阴暗冰冷的人生,他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时陌向前踏了一步,纵身跃下。 预想中死亡的解脱并没有到来——他被人拉住了胳膊。 时陌抬头,看到了乔浅焦急的脸,喃喃道:“你不是去和扶奕成婚了吗……” 乔浅趴在断崖边,双手抓紧时陌的手臂,拼尽全力将他拉了上来。 看到时陌一副昏沉的表情,乔浅便知道时陌是被念魔蛊惑了。她怒声:“我和扶奕成个屁!我是你的新娘,你就这么丢下我准备去死?!” 时陌的思绪被乔浅的怒骂声拉回来几分,整个人清醒了不少,“浅浅你认得我,往日的一切不是我在做梦,对不对?” 乔浅大概能猜出来时陌经历了什么,倾身抱住他:“你没有做梦,我与你的一切,都是真的。刚才你看到的是念魔制造出来的幻象,别怕,我在。” 怀中的人长长呼出一口气,轻声道:“幸好……” 接着,肩头一重,时陌便没有了声音,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被定乾剑重伤又被念魔这么折腾了一番,时陌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今见到乔浅,心中那根弦猛地松了下来,撑不住昏了过去。 乔浅抱着时陌缓了会儿,开始思考出去的办法。只是进来容易,想出去不会那么简单。 思考间,周围光线骤然变暗,再次能看见时,乔浅发现自己在一个祭台附近,而祭台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白衣,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双手搭在支地的剑上。 四面漆黑,只有几把绿色的幽火静静燃着。 祭台上的人突然动了,她缓缓抬起头——竟然是一张和乔浅九成相似的脸! 她似笑非笑道:“没想到,你能活到现在。” 白衣女子提起通体莹白的剑,慢慢走下祭台,左右打量了乔浅两圈:“嗯……还重塑了灵根,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呢。” 她停在乔浅面前,表情俏皮又无辜:“我可真是太喜欢你的身体了,把它给我吧。” 乔浅将时陌轻放到地上,起身执剑指向白衣女子:“你就是念魔。” “哦不,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白衣女子嗔道:“我不是念魔,我是你呀。” “啊,我忘了,你魂魄不全,应该不记得往事了吧。没关系,我现在就把记忆传给你呀。” 白衣女子伸出指尖在乔浅额头虚虚一点,乔浅脑中顿时多出了大量画面。从幼时到三百年前,共八十万年的记忆。 乔浅此时才知道,自己竟然就是传说中的那位白晗帝君。然而,也不全是。 三百年前白晗重伤之时封印念魔失败,祭出自己的两魂四魄以镇压念魔。而乔浅,只是白晗幸存下来的肉身和一魂三魄。 如今念魔不断地变强,已经将白晗的两魂四魄吞噬。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顶着白晗的脸,却完全被念魔操纵。 “怎么样,记起来了吧?”白衣女子殷切地看着乔浅:“你我本是一体,只是因为意外才分开罢了。只要你肯与我融为一体,我们就是六界最厉害的人。” “如何?” 乔浅冷声道:“你做梦。” 若是她答应与白衣女子融为一体,自己的魂魄也会被吞噬,她会彻底消失。而白衣女子会占用她的身体,继承白晗的力量,成为六界之中无人可敌、可瞬间毁天灭地的存在。 这绝对不可以,她必须想办法杀了白衣女子。 被拒绝了,白衣女子也不生气,她遗憾道:“哎,你这个人,怎么敬酒不吃,偏喜欢吃罚酒呢?那我只能来硬的喽。” 话落,白衣女子幻化出数十个□□,分立在乔浅四周,将她围住。 白衣女子仿佛并不想直接杀乔浅,只是故意逗弄她,一直在溜她。每当乔浅的剑靠近一个白衣女子时,白衣女子便会飞速弹开,然后出现在乔浅身后,在她背后划上一剑。 如此反复数次,乔浅背后已经是鲜血淋漓。 最后白衣女子仿佛是玩儿累了,故意让乔浅刺在自己胳膊上。然而白衣女子的胳膊没有伤痕,乔浅身上同样的部位却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红色的婚衣洇湿了一大片。 数十个白衣女子同时笑:“哎呀,别挣扎了,认命吧。我都说了,我就是你。伤在我身,痛在你身呀。” “杀的是我,死的是你;杀的是你,死的还是你。你根本杀不了我的。乖乖的,与我融为一体吧。” 乔浅背后和胳膊的伤火辣辣的疼,即便如此,她还是站得笔直,只是垂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乔浅抬头看向正前方的白衣女子,双眸明亮,勾唇道:“我这个人信命,但从不认命。” 正前方的白衣女子被乔浅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盯着,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乔浅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子,突然抬手将剑扔向右后方的白衣女子——正中心脏。 数十个白衣女子骤然消失,正剩下右后方那一个。 白衣女子双眸瞪圆,低头颤着手去摸心口的伤,嘶声道:“你怎么会……你怎么敢!!!” 乔浅慢悠悠走到白衣女子面前,嘴角带笑:“念魔起于心居于心,心脏便是你唯一的软肋。” 乔浅心口同样被刺穿,鲜血汩汩流出,却没有倒下,“我那被吞噬的两魂四魄没有告诉你——” “我乃父神的九女,继承了他的混沌之力,不死不灭,与天同寿。” “死的只有你,念魔!” 乔浅将破坤剑□□,白衣女子心口没有血,只是弥漫出一股黑烟,她的声音变得粗嘎嘶哑:“不——!!!” 黑烟渐渐消散,白衣女子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白烟,融入了乔浅的身体。 那女子手中的莹白窄剑也化作一缕白烟,融入乔浅的破坤中。 奇迹般地,乔浅身上的上开始快速愈合,十几息的时间,她身上的伤便全部消失不见。 同样发生变化的,还有乔浅的容貌。她的脸型五官没有大的变化,看上去却更精致了,仿佛女娲耗尽毕生心力反复打磨出的最完美的作品。眉眼愈发冷冽,带出一股杀伐果断的英气来。 念魔虽死,可生育念魔的地方——祭坛,还没有毁掉,乔浅提剑向祭坛走去。 念渊这个地方以前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一个万人坑,代代死者的怨念邪念积累起来,便形成了这样一个可自动吸收邪念的祭台。本来六界的怨念大多是可以自行消散的,因为这个祭台,所有的邪念聚集在一起,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念魔。 念魔极其狡猾难缠,最擅长利用人心弱点吞噬人,一旦出世便会祸乱六界。如今必须将其斩草除根。 乔浅站在祭坛繁复符阵的正中间,指尖划过剑刃,鲜血流到剑头。 她猛地将破坤刺入阵眼:“以我之血,混沌之力,破邪祭,永不现世!” 浩瀚磅礴的力量注入祭坛,向四周扩散,祭坛顷刻间四分五裂,成了一堆破瓦碎砾。 *** 念渊之外,众人乱成了一锅粥。 本是封印念魔的主心骨——扶奕,现在根本无心封印念魔,只想着劈开地缝,进去救乔浅;众人没了扶奕的带领,更是各说各话,吵嚷了半天,也没商定出个有效方案来。 突然,地下传来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众人被那股汹涌的灵力震得踉跄了几步。修为较浅的,直接被震出内伤,口吐鲜血。 接着,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地面裂开一个百余丈宽的裂缝。 扶奕又惊又喜,正准备跳进去寻乔浅,却被缝隙里传来的灵力冲击得寸步难行。 众人只听得一声震天动地的龙啸,接着一条通体银白的巨龙从缝隙中盘旋而上。那龙盘着身体,怀中抱着一只黑色的凤凰。 “念渊怎会有龙?!” “听闻自创世以来,六界之间只有白晗帝君的原身是银龙……” “难不成真是白晗帝君复活了?” “那只凤凰又是谁?” “哎,开天辟地以来,黑色凤凰只有一只,那只能是凤族族长——凤玄了。” “刚才进去的只有那对穿婚服的人,难道他们就是……?” “如果真的是,我们今日袖手旁观,就只能等着来日被他俩罚了。” “唉,听闻白晗帝君和凤玄折磨人的手段可不一般,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听说帝君她老人家喜欢精巧的小玩意儿,我得赶快回去搜罗一下,来日去给帝君赔礼谢罪!”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帝君她老人家还喜欢美男子呢,我儿子正好是个长的好的,来日给帝君送去!” 众人叽叽喳喳商讨了一会儿赔礼谢罪保命之道,不多时便散了。只有扶奕和天帝还在原地呆呆站着。 扶奕万念俱灰,只有以剑支地才能勉强稳住身形,“凤玄……时陌……你为什么还活着……” 天帝才反应过来,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喃喃道:“白晗帝君,祖姑母,她竟然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帝:啊啊啊啊姑奶奶回来了,妈妈救我!!!!! 乔浅:不肖子孙,受死吧! 第23章 时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一开始,他是个婴儿,被一个容貌温婉的女子抱在怀中。突然一个俊美的男人破门而入,指着他骂:“怎么生了这么个玄羽孽障!” 温婉女子颤声道:“凤栾!无论如何,他也是你的儿子啊。” 男人甩袖怒道:“玄羽凤凰降世,凤族必有灭顶之灾,你难道不知?!” “多说无益,让开!本王今天便要结果了他的性命!” 裹挟杀意的灵力冲着时陌打过来,却落在了女子身上。女子缓缓倒下,却始终将时陌护在怀中。 眨眼间,时陌已经两万岁。当初母亲拼死护住了他的性命,却还是没能拦住父亲在他身上下禁咒,压制他的修为。两万年间,因为“不祥之物”身份,时陌受尽了欺凌和侮辱,连族中的下人们也敢欺负他。 凤栾听说天界的白晗帝君造出了两个增进修为的法器,心生歹念,命令时陌扮作仙童混入白晗敌军的白霄宫,将两件法器偷出来。 出发之前,凤栾对他说:“三个月内,你若是乖乖完成任务,本王还能留你一命,否则不日便是你的死期。” 时陌知道凤栾说的什么意思。若是他不听话,凤栾便会利用他体内的禁咒杀了他。 实际上时陌并不怕死,若不是凤族的血统让他很难死去,他早就自杀了。他会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和凤栾同归于尽。 在白霄宫和白晗第一次见面,白晗便发现时陌和其他仙童不一样。 白晗正在和扶奕下棋,抱着一只白兔,懒洋洋地坐在石凳上。她双指夹起一枚白子落下,头也不抬:“中间那个穿玄衣的,哪儿来的,来干什么?” 在场只有时陌一人穿着玄衣,他站出来淡声道:“凤族,奉命族长之命来偷往生镯和圣鼎。” “嘿,这小子。”白晗抬头,露出一双绝美的脸,笑道:“敢偷到本君头上,不想活了?” 时陌答:“不想活了。你顺便把凤栾也杀了吧,是他命我来的。” 白晗眼神摄人心魄,端详了他片刻,“凤栾是你什么人?” “血缘上的父亲。” 白晗啧了一声:“倒是没听说凤凰一族还有这种父子相残的事儿。”她和扶奕对视一眼,“又有好戏看喽。” 白晗并没有杀掉时陌,反而对他出奇的好。时陌不慎被穷奇咬伤,白晗竟然亲自来为他上药。 她一边为他胳膊上的伤口上药一边嘀咕:“怎么你一个男子,比姑娘家生的好看也就罢了,连皮肉也比姑娘家生的细嫩,啧。” 时陌悄悄红了耳尖。 三个月期限已至,即便时陌每天都在白霄宫晃悠,伸手便能拿到往生镯和圣鼎,他却不想将他们偷取给凤栾。 白晗的东西,凤栾那个老东西连碰都不配。 没有收到东西,凤栾当晚便趁着夜色找到了时陌。 凤栾一身黑色夜行衣,横眉竖目,“逆子!你竟敢违背我的命令!” 凤栾双手迅速结了个印,朝时陌丢了过去,“如此,便别怪我启动禁咒了。” 然而时陌却并没有像预料一般痛不欲生。 白晗的声音突然传过来:“愣着干什么,打他啊。” 时陌回头,看见白晗披着一身月色走来。 她恨铁不成钢:“本君早已为你解开了禁咒。你每天吃的用的都是提升修为的东西,如今修为已经比他高的多。” “揍他啊。” 时陌依言,果然打败了凤栾,魂飞魄散。 白晗不知从何处搬来了桌凳,摆上了果子,一边吃一边道:“你本不是什么不祥之物,因你天资过人,凤栾害怕你取代他的位置,便想出了这个借口压制你。” “如今我也看完了热闹,你也报了仇。毕竟是凤族之人,你还是回去吧。以你的天分,当个族长不成问题。” 时陌抿抿唇,想说自己不想离开,却没能说出口。 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再呆在这里了。 时陌如同白晗所说的那样,成了凤族族长。可从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白晗,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再次听到有关白晗的消息,是从扶奕那里:“斩杀南荒饕餮时,她受了重伤,如今正在白霄宫修养。” “最来念魔封印又松动了。六界之中只有白晗才能封印得了念魔,可如今她重伤,若是强行加固封印,或有性命之忧……只怪我不够强,不能为她分忧。” 她……会有性命之忧? 三日后便是加固念魔封印的日子,时陌早早便到了念渊。趁着封印最松动的时候,按照扶奕说的方法,飞进念渊去封印养育念魔的祭台。 只是没想到刚找到祭台,白晗竟然也跟着进来了。 “你身上有伤,进来干什么?” 白晗罕见的发怒:“我还要问你,封印念魔根本不用进来,你进来干什么?找死吗?!” “扶奕他说……” 白晗将他拉到身后,咬牙切齿:“他骗了你。” 一团黑雾状的念魔这个时候苏醒,疯了一样朝他们扑了过来,一番苦战之后,白晗准备献祭自己的魂魄以镇压念魔,让时陌趁机逃走。 时陌崩溃:“不行!我们联手,一定可以封印它!” 白晗站在祭台上,“别费力气了。即便是全盛时期的我,也仅仅是能够封印它而已。我们打不过它的。” 她轻声:“走吧。” 时陌扑到祭台上,双眸充斥血色,眼尾都染上红晕,“不,我走了,要是再也找不到你怎么办……” 白晗抬手,划破指尖,在时陌眼尾点了一下,那滴血迅速凝结,成了一颗鲜红的泪痣。 她扯了扯嘴角:“别担心,我会跟着这颗泪痣找到你的。” 话落,白晗狠狠推开时陌,将念魔引入自己体内,封在心口。 她周身爆发出一阵强大的灵力,地面被冲击得再次崩裂,时陌被洪流一般的灵力卷出念渊。 没有人发现,念魔被封印之后,隐阳城附近一处山洞内,突然出现了一个冰雕玉琢的女婴;魔界一处废弃的山洞内,突然出现了一个眼角带泪痣的男婴。 …… *** 时陌已经昏了整整七天了,乔浅担心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把半灵捉了回来给时陌检查,半灵却说时陌只是睡着了。 他在做一个很长的梦,所以才睡了这么长时间。 既然没什么大问题,乔浅也就放下了心,只是如常守在他床边。 一个身着竹青色衣服的小仙娥轻手轻脚走过来,将果粥呈给乔浅:“主子,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喝点粥吧。” 乔浅如今修为完全回来了,只吸收灵气就能饱,完全感受不到饿。她摆摆手,让小仙娥退下。 没想到小仙娥嘴一撇,硕大的两颗泪珠子啪嗒就砸下来了。她砰的一声跪在地上:“都怪我没能早早找到主子,让您受了这么多罪……如今连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了呜呜呜呜呜……” 这小仙娥叫青婵,原是三百年前伺候乔浅的贴身侍女,忠心得很,三百年前乔浅殒身之后差点没跟乔浅一起走。 如今见乔浅回来了,高兴之余便是自责,每天见到乔浅就啪嗒啪嗒掉眼泪。 乔浅哭笑不得:“你别哭啊。这事儿又不怪你,就算你之前找到了我,我也不认识你,也不能跟你走啊。” “况且,人家不是说,不能跟魂魄不全之人提及往事吗,会惊魂的。即便找到了我,你也什么都不能做。你没做错任何事。” 青婵终于抬起了头,泪眼朦胧地问:“真有这等事吗?” 乔浅将她扶起来:“嗯,真的。行了,你快下去洗洗脸吧。跟个花猫似的。” 青婵终于释然了,露出个灿烂的笑脸,走之前还不忘嘱咐:“那个粥您快喝呀,再放就凉啦。” 乔浅:…… 其实吧,她不想喝的主要原因也不是不饿,而是……她的舌头已经被时陌的厨艺养刁了,如今根本看不上着些普通的菜肴。 不过为了不辜负青婵的心意,乔浅还是勉为其难将果粥喝完了。 才将碗放好,乔浅发现时陌的眼睫颤了颤,她欣喜若狂,轻声喊:“时陌?” 时陌仿佛听见了她的声音,眼睫颤得更厉害了,缓缓睁开了眼睛。 对上他如初生婴儿般的懵懂视线,乔浅心里咯噔了一下。 接着,时陌开口,声音沙哑:“你是谁?” 他皱了皱眉,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问:“我又是谁?” 完了完了完了,怎么刚死里逃生,夫君还变傻了呢…… 乔浅没有说话,静静地与时陌对视了一会儿,眼尖地扑捉到了他耳尖的红晕。 心中提起的大石头扑通一声放回了肚子里。 乔浅双眸染上意味深长的笑意,声音却颇为正经:“我单字名来,你唤我来姑娘便好。” “你双字名方长,人称方长公子。” “来日方长,请方长公子多多关照。” 时陌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像是涂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乔浅倾身贴了上去,嗯……还是烫呼呼的胭脂。 她双手撑在时陌脑袋两侧,“小凤凰如今也有心计了,会骗人了呢。” 时陌抬手圈住乔浅的腰,抿唇笑,“没有心计,追不到你。” 第24章 白晗帝君归位,震动六界。有人欣喜,有人漠不关心,有人惊恐。 其中最惊恐的当属天帝元吾。元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白晗竟然继承了混沌之力。此前,他尚能凭借计谋扳倒白晗,此后他竟是半分胜算都没有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计谋都只是跳梁小丑。 如今他的心思□□裸的摊在白晗面前,根本没有狡辩的余地。接下来只能主动向白晗请罪,希望她能看在亲情的份上饶恕他。毕竟他身上的血脉与白晗同出一源。 元吾在白霄宫门口站了三天三夜,终于在第四天日出之际被准许进入白霄宫。 元吾在院子里站定,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一身白衣的乔浅小心翼翼扶着时陌从屋内走了出来,两人在摆满佳肴的石桌旁落座。 整个过程都没瞟他一眼。 接着两人便开始吃饭,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好像两个人都是个残废,需要对方照顾似的。 元吾心底嘟囔几句,默默的往一旁移了移,尽量和空气融为一体,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等乔浅终于吃完早餐,元吾一接收到乔浅投过来的视线便小心翼翼地开口叫人:“祖姑母。” 乔浅懒懒倚在石桌上,撑着下巴,绝色无双的脸上绽开一抹笑意:“本君可没有你这个想要弑亲的大孙子。” 元吾面上的慌乱、羞愧和决然恰到好处:“那都是孙儿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糊涂事,孙儿任由祖姑母惩罚!” 心底却是抱着一丝侥幸,无论如何他也是他的血亲,还是天帝,白晗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 乔浅将元吾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声音还是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别急,先来认个亲。” 元吾:“?”这是什么神奇的走向? 乔浅拉过时陌的手,“这是你的祖姑父。” 元吾:“???”老子二十万岁,都能当他曾爷爷了,却要给他当孙子? “愣着干什么,喊人啊。” 元吾支支吾吾半天,憋红了脸,终于蹦出来一句:“祖姑父安。” 时陌望乔浅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元吾此人最好面子,让他给一个比自己小的人当大孙子,比打他一顿还难受。 时陌突然喜当祖父,内心并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淡声应了下来。 乔浅玩儿够了,开始切入正题,声音还是懒懒的:“元吾,既然你想要惩罚,本君这个当姑奶奶的,也不好拂了你的意。” 元吾浑身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 “三百年前,长辈陷入危险之中,你却袖手旁观见死不救,这是其一。” “七日前伙同外人重伤你祖姑父和本君,欲置我二人于死地,这是其二。” “在帝位多年,尸位素餐,修为也毫无精进,此为其三。” 乔浅每说一句,元吾的脸色就白一份,直到最后,乔浅直击他痛点,元吾脸色煞白的抬头忿然道:“资质差又不是我能够控制的,这怎么能算是我的罪名?!” 乔浅不急不缓喝两口茶,白玉茶杯放在桌面,清脆的响了一声,“你心思不纯,意志不坚,修为才会难以精进,无关天分。只要是父神的后代,天分都不会差到哪儿去。” “心思多疑,心狠手辣,整日里忙于铲除异己,又总是和别人比来比去,心气浮躁不定……这些,难道也是天分决定的吗?” 元吾脸色颓败,不再言语。 乔浅继续道:“这个天帝,你不必做了。本君看你的儿子九丘不错,来日便会扶他登基。” 九丘是元吾的独子,但性格和他大相径庭,反而和乔浅有几分相似。父子二人素来不和。因此,元吾才迟迟没有立太子,想着将来再生一个合自己心意的儿子,只是如今没有机会了。 “你若是想体面一点,便自行退位并昭告天下,然后去天狱领罚。若是不要体面,本君可以帮你一把。” 元吾心知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面容惨淡道:“孙儿领命。” “往后的日子,你便安心做闲散的太上皇,别整什么幺蛾子,本君能念在血亲的份上饶你一次,却不会饶你第二次。” 元吾再三保证今后绝不犯事,领命告退。 青娥端着一盘糕点走过来,一边往桌子上放一边道:“主子,您其实可以自己做这个天帝的……在青娥心里,没人比主子更适合这个位置了。” 乔浅捏起一块糕点咬一口:“天帝是个苦差事,我才不干。有这个时间,和你们帝君夫人一起出去玩儿多好。” 时·帝君夫人·陌:…… 青娥一边笑一边退下了。也是,她家帝君是个飒爽又淡泊名利的性子,自然不会喜欢天帝这个位置。 *** 时陌的伤虽无大碍,却也是需要好好养上十天半个月,乔浅便整日里陪着他养伤。如此过了两三日,泽华宫的人找上了乔浅。 模样清秀的男子眼眶通红,哑着嗓子:“求帝君去看看我家主子吧!主子病重,如今都快要陨灭了……” 乔浅微微蹙眉,那日扶奕受的伤并不重,怎会病重至陨灭的地步? 乔浅如今对扶奕的感情很复杂。扶奕曾是她的挚友,也是在战场上能托付后背的人。过命的交情,要说一朝一夕就能抹杀掉,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这三百年来,因为他,自己几次和死亡擦肩。更重要的是,他三番四次的要害死时陌。要说不恨,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怪造化弄人,他……喜欢谁不行,怎么就喜欢上了自己呢?也是奇怪,扶奕的爱偏执而浓烈,怎么自己之前就没有发现呢? 唉。 乔浅转身问时陌:“我去泽华宫看看,要一起吗?” 时陌温声道:“不了,你们之间的事总要有个了结,我相信你。” 他眨眨眸子,神色认真,乖的不行。 乔浅没忍住,走近倾身吻在他眸子上,轻笑:“嗯,你安心养伤,我一会儿就回来。” 白霄宫离泽华宫不远,不过五百步的路程。乔浅走在路上,一片小巧的枫叶突然从天降落,摇摇晃晃地停在她肩膀上。乔浅偏头看了一眼,没忍住,眸子弯了弯,嘴角轻轻上扬。 泽华宫一片寂静,虽然处处都如记忆中一般规整,却处处透着萧瑟。 乔浅踏进主殿,终于看见了扶奕。 他一身素白衣裳,一头如瀑青丝只用白玉簪挽着,神色如常,正端坐在棋桌前。 听见动静,扶奕转头,面上露出一丝笑意,仿佛春风化雪,轻声道:“来啦。” “我们,下一盘棋吧。” 乔浅顿了几息,抬脚走过去,在扶奕对面坐好。 扶奕将一盘白子推给乔浅。这是两人之间的一个小习惯。 乔浅莹白圆润的指尖夹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正中。 “我喜欢你,你一定很意外吧。”扶奕突然开口。 乔浅轻皱眉头,很快便松开,抬头看他,他脸上还是带着笑。 扶奕声音温温浅浅,“早在二十万年前,我便喜欢上你了。” “自我懂事起,我心里满满都是对你的仰慕之情。之后一步步追随你的脚步,到天界,到你身边。” “白晗,你知道吗,你是夜里唯一指引方向的皎月,我追寻你,从东到西,从西到东,最后竟还是把你丢了。” 他笑容淡淡,面色如常,可棋盘上的黑子乱无章法,已经被白字杀得溃不成军。 扶奕又落下一子,“如果当初我早一点向你表明心意,如果没有时陌,你会喜欢我吗?” 乔浅,“不会。” 她抬头,似要望进扶奕灵魂深处,“扶奕,有些感情,一开始就是没有结果的。” 恢复记忆之后,乔浅能感受到扶奕浓烈的爱。一如前世扶奕为了修复自己的魂魄而想方设法利用柳涵儿作魂器;前世自己死后扶奕以半数寿命为代价换回自己的重生…… 可是扶奕终究不是时陌。 最后一枚白子落下,乔浅轻声,“你输了。” “这三百年来的事,已将你我的情分消磨至尽。扶奕,缘尽于此,从今往后,你自珍重。” 扶奕猛地抬头,视线却只来得及捕捉到她离去的背影。 心死如灯灭,他如何珍重?扶奕脸色蓦地惨白下来。 乔浅出了泽华宫,只走了百余步,身后便传来沉重的丧钟声,如老者的悲鸣,穿透层层叠叠的阻碍,传遍天际。 路过的仙娥们神色一肃,纷纷朝着泽华宫的方向跪拜行丧礼。 乔浅脚步顿住,闭了闭眼。一炷香之后,复迈步向前。 白霄宫内,时陌正静静地靠着床头看书,侧颜安恬美好。 乔浅走近瞄了一眼,“别看了,书都拿反了。” 时陌:……大意了。 时陌拿眼偷偷看乔浅,被抓个正着,双颊染上一抹红晕。 乔浅将肩膀上的叶子捏下来,轻轻揉几下,时陌呼吸突然变得粗重。 乔浅声音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小凤凰怎么变成小枫叶了?” 时陌指尖一动,乔浅手里的枫叶顿时消失。 “我……只是好奇他会和你说什么而已。” “这么好奇,刚才为什么不去?” 时陌:怕你觉得我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善解人意、乖一点的小公子才更惹人疼不是吗? 乔浅:“在我面前,不用压抑你的心思。阿陌,在我心里,你什么样子都是最好的。” “吃醋的,傲娇的,狡黠的……我都喜欢。” “你只做自己便好。” “当然……”乔浅凑到他耳边吹气,“你不穿衣服的样子,我最喜欢。” 时陌:…… 刚刚涌上心头的酸软被她一句话冲了个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08 20:25:30~2021-06-03 23:2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天温泉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结局 因为扶奕陨灭,乔浅的回归宴和九丘的登基大典被推迟了一个月。乔浅嫌麻烦,直接让九丘将登基大典和她的回归宴一起办了。 登基仪式结束后,九丘一身隆重的帝装坐在上首,乔浅和时陌坐在他左下方。 小仙娥陆陆续续开始上菜,第一个当然是紧着天帝。不料天帝却是命她将菜品先端给白晗帝君。 九丘趴在扶手上,半个身子探出来,朝乔浅献宝似的道:“曾祖母,你快尝尝这道炙肉呀,鲜嫩多汁,很好吃呢。” 乔浅转头,面上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无情打击,“你身为天帝的体统呢?” 九丘委屈的撇撇嘴。 九丘小时候是个顽劣的性子,连他老子也管不住他。有一次九丘搞恶作剧搞到了乔浅头上,乔浅当时正上准备出征,顺手就将九丘扔到了战场上,下令所有人不许保护他,让他自生自灭。 九丘实力不弱,凭自己活了下来。从那以后性子变得稳重了许多,也因为见识过乔浅在战场上的飒爽,从此将乔浅当作自己的偶像。 九丘偷偷瞟乔浅,暗自握拳,他一定要努力当好这个天帝,获得曾祖母的赞赏! 宴会继续进行,众人谈起当日念渊一战,一头银发的妖王长牧率先站起身道:“当日长牧有眼不识泰山,竟没认出帝君来。也怪长牧势单力薄,没能住帝君一臂之力,还望帝君宽恕。” 瞧瞧这话说的,闭口不提当日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之事,只说是自己眼拙实力又弱,这才没有帮上忙。 乔浅面上笑意加深,眼神却丝毫没有温度。 趋利避害、贪生怕死、独善其身、袖手旁观,这是人的本能。她活了八十万年,能在一场场恶战中活下来取得胜利,靠的从来都不是别人的帮助。 放在以往,这样的事情,在她眼中都是不痛不痒的小把戏,在心底嗤笑一声也就过去了。然而今天,她却不想让这件事情简简单单翻篇。 当日念渊一战,时陌差点就没了命。 她很生气,到现在也很生气。所以今天必须要把这股气出在这群人身上。 乔浅摸出一个小银鼎,朗声道:“往日之事,暂且不谈。今日新帝登基,诸位不如为天帝表演一个节目助助兴。本君手里的圣鼎,便送与诸位,做个彩头。” 在场不少人看到圣鼎,眼神都直了。 乔浅将众人一览无余的贪婪尽收眼底,牵了牵嘴角,“诸位互相决斗,只要不伤及性命,任诸位发挥。” “最后没有倒下的,便可得到圣鼎。” “凌霄宝殿不好施展拳脚,诸位移至练武场决斗吧。” 九丘自然对乔浅的提议完全赞同。 众人静默了几息,而后一窝蜂似的冲出了凌霄宝殿。 青娥有几分不解,轻声问:“主子,您这是……” 裹挟着几分寒意的声音回答:“为你们帝君夫人报仇。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乔浅定的规则可谓是十分宽泛了。‘不伤及性命’,众人不约而同地理解为‘留一口气就行’。 众人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对身边的人下重手,不一会儿整个练武场便是血流成河。不断有人重伤倒下。 妖王在一众人中显得格外聪明,总是在两人打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切入战场收割,硬生生扛到了最后。他一头银发大半都染成了血色,脚踩血河一步一步走向乔浅,只不过刚走了三步,便被倒下的冥王拉住了脚踝。 冥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醒的,一手拿个匕首扎在妖王腿弯,另一首执剑刺进妖王的胸膛。 由于冥王出其不意,妖王完全没料到,被他狠狠摆了一道,终是倒下了。 乔浅坐在临时搬来的软榻上,懒懒的靠在时陌怀里,见状轻轻嗤笑了一声。 “诸位竟然没有一位能撑到最后的。真是可惜,这圣鼎,本君只好收回了。” 话落,乔浅起身,朝时陌伸手,“走吧,回家。” 乔浅的手软软的,暖暖的,时陌握上去,一路暖到了心底。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为他出头,头一次有人跟他说‘回家’。 真好,他也有一个家了,一个名为‘乔浅’的家。 回到白霄宫,一踏进寝殿,乔浅就察觉到了有陌生人的气息。时陌也察觉到了。 两人在外室坐下,乔浅慢悠悠喝一口茶才道:“自己出来吧。若是本君亲自动手,你就不是个全的了。” 一盏茶喝完,从内室走出来一个衣着清凉的俊秀男子。 真的是清凉,一身红色的纱衣,大片白花花的肌肤若隐若现,即便是……也没多少遮挡。 看着年龄不大,面上还有未褪的稚气,眉眼却是和时陌有几分相似。 嚯,哪里来的小妖精。 乔浅赶紧移开视线,将桌布抽了出来扔到男子身上。 接着向时陌表达无辜:“你相信我,这不是我的意思。” 时陌忍住捏断男子脖子的暴戾冲动,轻声嗯了一声。 竟然还有人往她身边送人,看来是自己在白霄宫的身份还不够明显啊。 乔浅:“说吧,谁派你来的?” 男子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说了出来。他原来是冥王送来讨好乔浅的,没想到却是触了乔浅的霉头。 男子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披着桌布跪在地下连声求饶,不敢抬起头来。 乔浅轻喃,“啧,看来冥王还是伤的不够重啊。” 她看向赶过来的青娥,“青娥,此事是你失职,今后,我不想在白霄宫看见乱七八糟的东西。” 青娥声音严肃,又透着几分愧疚,“奴婢谨记,今后必不会再犯了。请主子责罚。” 罚倒是不必,乔浅让青娥把男子打了一顿扔回冥界,顺便再特殊关照一下养伤中的冥王。 被褥全都换了新的,晚间,乔浅昏昏欲睡间,身上突然一重——时陌翻身爬到了她身上。 他声音闷闷的,“你准备什么时候公开我们的关系?” 乔浅:“嗯?六界之中还有谁不知道白晗和魔尊在一起了么?” 时陌,“今天那个人,如果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便不会作死的来献身了。” “你还没有给我个名分。” 乔浅把他从身上扒拉下去,“你想再办一次婚礼?” “上一次我们婚礼根本就没办成,那不算……” “好,”乔浅温声,“那我们再办一次。” *** 两个月后,魔尊和白晗帝君成婚,六界之中大大小小的人物纷纷前来祝贺。往日清冷寂静的天界一下子变得热闹喧闹起来。 乔浅给乔卓和苏婉安排了个低等仙阶,两人终于能到天界看望女儿了。 虽然这个女儿当初是捡来的,而且如今还是大名鼎鼎的白晗帝君,但毕竟是养了近二十年的娃娃,两人对乔浅的感情没有丝毫的消减。 白霄宫内。 苏婉拉着乔浅的手,一会儿自责女儿当日被抢亲,一会儿心疼乔浅前些日子受的苦,巴拉巴拉说了好一会儿话。乔浅一一耐心听着。即便是恢复了记忆,她还是很喜欢养育自己两辈子的父母。 乔卓不好拉着女儿说话,只好和前来贺喜的方杨聊天,视线不时往乔浅那边飘去,心里酸溜溜的。女儿大了,更不和他这个当爹的亲近了。 今日玄青也被放了出来,半灵正在宫门口溜它玩儿。 一身天帝装束的九丘拎着一个鸟笼小跑过来,冲乔浅道:“曾祖母,这是我爹给您挑的新婚礼物。是一个新品种呢。” 自从退位之后,元吾就过上了每天养花逗鸟的养老生活,甚至养鸟养出了心得,不时搞出一两个鸟类新品种出来,引以为傲。 乔浅指指外头的玄青:“给它吧,正好做个伴。” 九丘又乐颠颠地出去了。 吉时已到,乔浅应该去往凌霄宝殿成婚了。完婚后再和时陌一起回到白霄宫。 乔浅穿着时陌亲手做的婚服,被众人簇拥至门口。在摇晃的流苏中间,她看见时陌的身影。 他也是一身银白婚服,长身玉立,姿容无双。 时陌快速迎上来,轻声道:“浅浅,这段路,我抱着你走。” 话落,乔浅的身子已经腾空,四周的人哄笑起来。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成婚其实是一件特别累人的事情。一天下来,乔浅脖子被沉重的发冠压得又酸又疼。 乔浅解下发冠,倚在床头轻轻揉脖子。时陌端着两杯酒走过来,“在凡间……成婚夜,都是要喝合卺酒的。” 乔浅眉眼染笑,接过时陌手中的两杯酒,在他惊讶的眼神中,两口喝下。 然后将时陌拉过来压倒在床,覆上他的唇。 半响,乔浅离开时陌的唇,在他唇角轻啄一下,“合卺酒应该这么喝的。” 时陌双眸漾起水光,眼尾染上红晕,连脖子都透着淡淡的粉。 乔浅觉得时陌是一个很神奇的人。他能面不改色的掐断一个人的脖子,能以一己之力血洗天界,却总是会在这种时候,轻易的羞红了脸。 这一抹红晕,是只有她才能看到的风景。 乔浅急不可待的解时陌腰带,“这还是我们恢复记忆之后,第一次同房呢。” “我以前看的避火图都快攒够一箱子了,可算有机会试试那些个千奇百怪的姿势了。” “咱一个一个,都试试吧。” 月移花影动,银光倾泻,隐隐可见屋内两人交缠的身影。 微哑的女声传来,“不,不是这样摆的,腰往后……对,再往后一点……对,就是这样……” 渐渐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来,一室暗香。